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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花茸不管有了什么好东西都喜欢给我吃。每周放学的时候她会早早地等在学校外面,我出来后她就很高兴。两个人要走长长的山路,回到家里已经黑透了,我常常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回家。花茸父亲大毛看见我笑眯眯的,她的两个哥哥也不像以前那样看我了,眼睛里没了那种凶狠。花茸的母亲也开始对我好起来,每次回去都会夸我好半天,说以后好好地跟她家花茸在一起,一个村子的,多加照应。因为在大人的眼里,我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他们没有想得太多。然而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情窦初开了,他们不晓得,我们心里却很清楚哩。
新学期开学后,转眼就到八月十五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总会给我们做月饼。月饼用白糖、核桃、花生等原料做成,外面包了薄薄的一层皮,吃得一手一脸。那天晚上,月亮早早就从山顶爬了上来,像一轮新磨的玉镜,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梁家河笼罩在一片银灰色的氛围中。风凉凉地贴着面颊拂过,把一些湿漉漉的雾气留在了头发上。奶奶在门口摆了香案,上面搁着苹果、葡萄等水果,当然最重要的是月饼,然后点一炷香。父亲对着月亮作几下揖,把香插在香灰里。我们小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那月,等它慢慢地爬到头顶上的时候,父亲就会招呼我们吃月饼。家家都是这样。听说月宫里的嫦娥这天会走出广寒宫,接受普天下人的敬供,月饼多得吃不完便藏在阁楼上。我们努力地把脖子伸长,希望看到广寒宫的样子,可惜除了能隐隐约约看到桂树外,什么也看不见。奶奶说月亮上还有一只兔子,每天都跟着嫦娥,是她的侍女。我就弄不明白兔子怎么会变成人的模样?父亲就给我们讲《西游记》的故事。原来这玉兔不但会变成人的模样,偶尔还会偷偷地跑出来捣乱一番。那以后,我每次看见兔子的时候都会遐思,可惜这东西生性愚顽,并不通人性,我就渐渐对它失去兴致了。
父亲用编荆笆、打土基的钱买了一辆自行车,红旗牌的,一百四十七元。队长王大毛家早就有这东西了,飞鸽牌的,一百八十多元。更高档的是永久牌,要一百九十多元,凤凰牌的二百元,只有城里人才买得起。那时买自行车要找人批条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父亲买的时候自行车已经普及了,红旗、飞鸽、永久,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农村人把自行车看得很金贵,车梁上缠着红红绿绿的东西,不轻易借给别人。
父亲骑着自行车到学校给我送月饼。从梁家河到洛河中学需要推二十里的山路,上了塬后还要骑十几里才能到。不过往回走的时候却可以一直骑到县城,再从县城骑到家里,这样一个来回要走上百里路。两年来,我们走了不知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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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父亲 十九(6)
父亲来到学校已经中午了,我们刚刚下课,正准备去食堂吃饭。父亲的车子后面绑着一个细荆条编的小笼,上面盖着一块绿色的头巾。那是继母的头巾,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母亲原来也有一块,红色的。母亲去世后,不知那块头巾哪儿去了。月饼是继母做的,里面除了红枣,什么也没有。因为继母是本地人,不会做那样的月饼。继母做的月饼很大,用一块圆饼把枣裹在里面,看起来很诱人。鹿县当地人都是这样做月饼。也有把饼子折叠成半圆状的,寓月晴圆缺。父亲把头巾揭了起来,拿起月饼一个个地吹了,然后讪讪地笑着让同学们吃。因为车子骑了一路,尽管有头巾遮盖,月饼上还是弥了一层细细的尘土。那时我们在学校住校,吃的都是从家里拿来的粗粮馍,用玉米面、糜子或高粱面做成的,很少有白面馍馍。学校的食堂也是分粗粮和细粮,只有吃商品粮的同学每顿才会吃上白面馒头的。我们带来的干粮放了一个礼拜,早就长出了细细的白毛,每天吃的时候需要用湿毛巾擦一下,吃到嘴里酸酸的,很难下咽。但是因为肚子闹得厉害,也只好闭着眼睛硬往下咽。花茸的母亲每次给花茸都会带一些两面馍,即玉米面和麦面两搅,这样的馍明显要好吃一些。花茸见我的饭不好吃,就把自己的馒头拿来了。我们于是经常是先吃好吃的,最后吃不好吃的。
大家都不好意思拿父亲带来的月饼。父亲于是拿起月饼让我挨个递过去。我说吃吧吃吧,我爸拿来了,大家都尝尝。大家这才每人拿了一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父亲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似乎也在分享我们的快乐。我说爸你也吃一个吧。父亲说不了,我吃过了。后来回到家里才知道,月饼除了给姐姐和奶奶留了几个以外全拿来了,父亲和继母都没舍得吃。
月饼很快便被一扫而光,我突然想起应该给花茸留一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