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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在奔涌流动。九爷背剪的双手这时松开,稍稍一扬,右手掌就盖住了小如的脑袋,小如的头皮立即感受到了手指的细长、柔软、冰凉。
“告诉我,”九爷温和的声音从头顶覆盖下来,“为什么要喊爸爸?”
“不知道。”小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不知道,但事实上他就是这么说了。
第2节:九号房(2)
“令尊也被关进了牢房?”
“没有。”
“他的牢狱之灾从何而起?”
“我喊错了。”
“不能错。”九爷一声长叹说,“做人什么都能错,就是不能喊错爸爸,不能,绝对不能。”
小如感到头上的手掌开始摩挲,九爷继续提问,“好了,告诉我,令尊是何时进宫的?”
“没有。”小如自己的声音空洞无物,“他真的没有进来。”
“不能撒谎,一个读书人怎能撒谎呢?”九爷弯下腰,小如的耳轮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灌进耳朵的声音却是轻悄的:
“我知道你是个大学生,一切我都感觉到了,凭着某种隐秘的节拍。”
小如意识到手心有点潮湿,估计是冒汗了,他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清楚自己应该说什么。
“要经历。”九爷抽开摩挲小如头顶的手掌,改为托住他的下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人生不是学习出来的,也不是想象出来的,更不是谈论出来的,而是经历出来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说实话,只有说实话的人才能活在真实中。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错在哪里?让我来告诉你,父子不同房是看守工作的基本常识,连这都不懂,你的苦日子就没有尽头。”
九爷转身悠悠地走了,低下头若有所思,在靠近墙壁的地方停了下来,看都没看墙一眼,再转过身,重新盘腿坐下。
年轻人双脚一伸站直了,老人往前挪了挪,把干瘦的臀部掉转过来,好让年轻人抬起一条腿踩上去。年轻人捏捏小如弱不禁风的肩膀,吊起三角眼苦笑:
“看你的鸟样子跟麻雀似的,还摆起牛脾气来了。小鸟,你他妈的一个人能对付吧?”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伙子嘣地跃到跟前,手指节压得咔咔响,摩拳擦掌说:
“牢头,是不是先叫他‘披麻戴孝’?”
小如不明白“披麻戴孝”是什么意思,却明白了骑人的这一位是牢头。
“放你妈的狗屁,”牢头飞起踩在老人臀部上的脚,踢向小鸟的裆部,“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除夕夜。又不是你死了爹娘。”然后牢头又给小鸟一个耳光:
“我看你狗日的是活腻了。”
老人将牢头驮到九爷身边,挨了耳光的小鸟不敢用手去抚摸,只是耸起肩膀碰了一碰脸孔,然后拍拍小如的头,努嘴指墙说:
“先背监规吧。”
小如的一颗心总算回到肚子里,尽管还在活蹦乱跳。他抬起头,对面整堵墙果然印有字体硕大的《监规》,是用油墨透过刻好的塑料底板刷上去的,笔画之间断断续续,是公共厕所里张贴治疗性病广告的那种字体。《监规》之下、通铺之上形成的夹角摆了一排叠好的被子,被子上的人坐姿各异,喜悦的表情却极其相似。小如面对《监规》,他们面对小如。他们坐在被子上,小鸟蹲在通铺上,小如站在水泥地上。现在,小如弄清楚了牢头与九爷所处的角落是全号房最暖和的位置。
丢了鞋的那只脚把刺骨的寒冷传遍全身,好像刚刚丢了鞋,其实鞋在路上就丢了。小如抬起赤脚去另一只脚的裤管上蹭蹭,慢慢落到有鞋的脚面上,这样就暖和多了。身体却为此失去平衡,于是,小如顺理成章地将上身靠上墙。
观众们沉下脸来,露出饿狼一般的凶光。小鸟注意到了大家的不满情绪,倏地起立,小如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凭直觉恢复了立正的站姿。但是来不及了,小如的眼前横扫过一股劲风,他的头被吹到一边,左脸的肌肉似乎被撕去,他看见自己仅存的一点尊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小如重新面墙,小鸟挥起拳头咬牙切齿:
“给我大声念。”
“看守所是无产阶级专政机关。为了保证看守所的安全,保障监管工作有秩序地进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刑事诉讼法及中华人民共和国看守所条例的有关规定,特制定本监规,在押人犯要严格遵守。”
小如挨了耳光的左耳轰鸣不止,感觉自己的话从右耳进去又从嘴巴发出:
“一、必须服从管理教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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