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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之事便发生在官家离开汴梁的第七天。
据说当日大雨连绵,銮驾本已打算抵达驿馆休息,却在半路上杀出一伙蒙面人。为首之人手持银枪孔武有力,趁着同伙与禁卫们厮杀在一处,径直自马背跃起,一枪刺向官家的銮驾。
寒光凛凛的枪尖扎破杏黄帘幔,紧贴着官家的衣衫划过他的肩头,将他吓得面无人色。
那人还待再刺,枪尖却被龙椅卡住,一时无法拔出。大雨之中,官家跌下銮驾,所幸禁卫们迅速冲上将其护在中间。那手持银枪的蒙面人眼见一击不中,倒也没有恋战,飞身上马,招呼着手下飞速离去。
“追上这群乱党!”官家脸色惨白地厉声大喊,禁卫们才刚追出数丈,却听后方惊呼连连,竟是官家昏厥了过去。
追捕刺客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当务之急是将官家送回汴梁。
回京的途中,官家高烧不止。待等太医们赶到之时,官家还能睁开眼睛,可是神智却一阵清醒一阵迷糊,动不动就浑身冒汗,呼吸不稳。
他本就在繁塔受过重伤,此番遭遇行刺虽未再未受外伤,但大雨之中惊吓过度,竟引发了旧伤,加之连年来操劳疲惫,终于支撑不住。
皇后和妃子们啼哭不已,端王前来探望。形容枯瘦的官家躺在病榻,不时地陷入噩梦之中。梦中总有一群面目全非的将士自血泊中爬起,阴魂不散地围着他,追着他,口中哑哑做声,双手直掐向他的咽喉。
他在惊惶中无处可逃,就算睁开双目,面前也是重重压压的人头,一双双凌厉的眼,好似要将他审度到底。
“傅泽山……赵锐……你们都已经死了,奈何不了朕!”处于半昏半醒中的官家兀自叫喊,端王听到喊声,急忙跪在床前安慰:“爹爹,这里没有乱党,寝宫外都是可靠的禁卫,再没人敢谋害爹爹了!”
官家却还在喃喃自语,伸手在半空划拉了几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端王跪行至床头,按住官家的手腕,焦急道:“爹爹,您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太后要来拉朕……”官家已经辨不清现实与虚幻,半睁着眼道。
“这里也没有太后嬢嬢,臣是令谦。”端王认真地跟他说了两遍,官家才好似明白了一些,怔怔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官家又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朕的其他皇子呢?”
端王一怔,只得答道:“因为怕人多打搅爹爹休息,信王与其母在外等候,爹爹要见的话,臣这就让他们进来。”
“信王在外面……”官家含含混混地念了一句,忽张了张唇,颤巍巍道:“雍王和申王呢?还有九郎呢?是不是见朕病了……就不来看朕了?”
端王心中一沉,叩首道:“爹爹……雍王和九郎早已被废去王位,没有您的宣召不得进入大内,申王……不是病死了吗?”
官家的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之声,端王正想趁此机会劝他让九郎回京,可隔了一阵,官家却喑哑着嗓子道:“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不孝子!”
端王愕然,已到嘴边的话没能说出来。
官家的病情不断反复,脾气也暴躁起来。数日后端王再去看他时,他还是只能躺在床上,时不时地犯糊涂,却居然要端王去取奏章来给他看。
“爹爹不必着急,朝中事情自有臣与诸位大臣们为爹爹分忧。”端王一边劝解,一边从药罐里倒出汤药放在桌上。
官家费力地点点头,此时外面传来婴孩的啼哭声,想来是贵妃带着小皇子过来探望。官家想要开口,端王却已先回头对近旁内侍道:“官家身体虚弱,禁不住孩子哭闹,请贵妃将小皇子带回,等以后再来探视。”
内侍应声退出,官家的脸色却阴沉下去,抓住床栏道:“朕还未发话,怎容得你做主?你是不是也要像淮南王和申王一样,想着将我的权抢走?!”
端王低眉道:“臣不敢,臣也是担心爹爹龙体不适。爹爹现在要多加休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罢,将手边的药碗递送了过去。
官家喝下几口汤药,乏力地咳喘了一阵,道:“那是自然,朕还要等着小皇子长大成人……”
“是,臣也希望爹爹早日康复,朝中大小事务都离不开您。”端王谦卑地俯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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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官家并未能康复起来,三天后的清晨,内侍前去伺候他喝药,却发现他已经半睁着眼睛断了气。
能够继承皇位的仅剩了两位皇子,信王懦弱胆小,端王顺理成章地成了新帝,改年号为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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