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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母亲十月底病逝,隔年十一月,一场车祸中他再一次永远失去了亲人。
那是一个下著雨的夜晚。他在Lab跑数据到晚上十点半,赶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工程一馆,校园里风最大的地方就是它前面那一段路,来自四面八方、透著冰冷的风灌入他的衣领,手中不堪一击的摺叠伞从伞骨中央拦腰折断。
接获警方通知时他的全身浸泡在雨水中,冰冰凉凉的。他至今记得那种感觉。彷佛是浑身赤裸著从结冰的湖泊中被捞起,像是在冰雪中淌著鲜血,寒气沿著微血管窜入四肢百骸,伤口与疼痛被冻得僵硬、麻木、毫无知觉。
他也记得,当晚他联络程涵方告知自己即将请丧假的消息时,沉默在电话两头蔓延。
他想起,两周前程涵方才见过自己的父亲。
那天何卓安一个人在实验室和一组数据奋斗著,满脑子想著在今天一次把事情处理完,结束时刚好遇见回lab拿东西的程涵方。
「我顺便送你回去。」程涵方当时这样说,不是客气,也容不得别人拒绝,就这样开车载著自己的学生回到住处,何卓安下车时正好遇见自己父亲刚采购完回来,手上提著一袋又一袋的。
他拎过父亲手上的大包小包东西放在家门口,回头就看见程涵方不知何时下了车,正和自己的父亲说话。何卓安走近时,对话已经告一段落,只隐约听见父亲说了句「拜托老师多照顾」,程涵方抬头看了他一眼,略略颔首随即告辞离去。
不只是和卓安自己,恐怕程涵方也想不到,不久前才见到的人忽然就这样离开了。
分分秒秒,在浅浅呼吸声中流逝,不清楚过了多久,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要坚强。」
你要坚强。他是第一个这样告诉自己的人。
後来再後来,有无数的人向何卓安说过同样的话,面对面;但是唯一触动他的,却是从电话看不见那一头传过来的那一句:
你要坚强。
父亲的丧礼一切从简,告别式结束、遗体火化後由他和两个叔伯迎回澎湖。虽然流程已经尽量安排得简单,但身後需要处理的事情仍是不少,何卓安回到本岛已经是三个星期之後了。
回程的船上他趴在船尾的栏杆上吐得一蹋糊涂,泛著酸苦的胃液和泪水一同涌出灼伤他的黏膜和食道,到後来他只是不停乾呕著,不知道身体里还有什麽、还剩什麽。
回新竹的路上他一路晕著,直到快抵达火车站时,接到一通电话。看著来电显示的瞬间他反射性地按下通话键,。
对方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何卓安,你回新竹了吗?」
何卓安坐直了身子,「还没,快到了。」
「你坐火车?」
「嗯,下一站就是竹北。」
「那就在竹北下车。」
「……咦?」
「我这里到竹北比较近,下车後等我电话,我去接你。」
一结束通话何卓安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列车抵达竹北站时他手忙脚乱地提著大包小包,匆匆起身,一脚才踏出火车站,又听见电话响起。
──车门关上的瞬间,意识有些恍惚。
这期间程涵方一连喊了他三次,直到第三次,他才反应过来。
「──安全带。」
这时他像是突然醒来似的,拉过安全带连声道歉。
然後,在老板开始发动引擎打方向盘的时候,何卓安又呆愣起来,想著眼前究竟是什麽状况,老板竟然亲自来接自己……是怎麽了吗?
车子开上大路时,他听见老板开口了:「十二月二十一台北那场conference,
你跟我一起去。」
何卓安瞪大眼,难道老板来接他就是为了这个?不是吧。
「直接送你回去?还是你有想要先去其他地方?」
「唔,那个,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车子里很暖,他的眼眶有点热,鼻水不断流著,「老师,谢谢。」
「你是我的学生,这没什麽。」
瞬间何卓安眼眶湿了,纠结的情绪像是要炸开来一般,喜悦奔腾的同时却又莫名地想大哭一场,又悲又喜、杂乱地理不清,只能垂下头不断吸著鼻子。他听见程涵方继续说:「conference的deadline是月底,在那之前要把东西交出去。你之前的Data还没……」
「我马上弄完,」何卓安立刻抬起头,「我两星期、不,一星期就可以弄好。」
程涵方当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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