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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译注:“田野”原文fields,与费尔兹为同一词。所以这句广告口号以“费尔兹”始,也以“费尔兹”终,这,大概就是它最大的特色。)
费尔兹也生产护士鞋,每次女儿回家,费尔兹先生都会送她一双护士鞋;珍妮积了总有一打。而一口咬定女儿离开韦斯利是自毁前程的费尔兹太太,每当女儿回家,也都会送一份礼物。费尔兹太太给的是一个热水袋,至少她是这么说的,珍妮也是这么相信的——她从来连包装都没拆开过。母亲总问:“亲爱的,我上次给你的热水袋还在吗?”珍妮会思索一下,估计自己多半把它忘在火车上或扔掉了,于是答道:“可能弄丢了,妈妈,不过真的不需要再给我了。”费尔兹太太就把藏着的包裹拿出来,硬要女儿带走;里头装什么东西在药房包装纸下完全看不见。费尔兹太太会说:“拜托,珍妮,多加小心。千万要用它啊!”
1慈济医院(2)
身为护士,珍妮觉得热水袋实在没多大用处;她以为这玩意儿无非是种予人心理慰藉的旧式道具,让人窝心,却也蛮可笑。但总是有几包这种东西,会被她带回波士顿慈济医院附近租赁的小房间。她把它们搁在壁柜里,里头已塞满了一盒一盒的护士鞋——也都还没有拆封。
她觉得跟父母很疏离,每每念及他们在她小时候多么悉心照顾她,然而,一到某个特定时刻,就忽然中断亲情,开始对她有种种要求,不禁百思莫解。好像人都被要求,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吸收足够的爱,然后在更长的时间、更严酷的环境里,完成某些义务。珍妮离开韦斯利,选择护士这么平庸的职业,就等于是打破循环,自绝于家人,他们也都好像不由自主地逐渐断绝了跟她的联系。对费尔兹家族而言,如果珍妮去当医生,或念完大学,设法找个医生嫁,就会恰当得多。她每次跟哥哥、母亲、父亲见面,彼此都觉得不自在。大家都有股愈来愈陌生的尴尬。
珍妮想,所谓家人,想必就是这么回事了。她想,如果自己将来有小孩,即使他们长到二十岁,也一定要像他们两岁时一样疼爱他们;他们到了二十岁,说不定还更需要你。两岁需要什么?医院里,小婴儿是最好伺候的病人。年龄愈大,需索愈多,也就愈发没人理、没人疼。
回想自己的成长过程,珍妮觉得像生活在一艘大船上,却不曾看过轮机室,更不懂里头搞什么花样。她喜欢医院的方式,一切都简化为进食:东西吃了是否有益,吃下肚会到身体哪儿去。小时候她从没见过脏碗盘;事实上,她一直以为,女佣清完桌面,就把碗盘都扔了(这是她获准进厨房之前的事)。牛奶车每天早晨送瓶装牛奶来,珍妮总以为那辆卡车也把当天要用的碗盘送来——那声音,玻璃瓶乒乒乓乓碰撞,跟女佣在紧闭的厨房门后头、清洗碗盘时弄出的声音很像。
珍妮五岁时才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浴室。她是有天早上,尾随父亲古龙水的味道而找到地头的。她发现一座蒸气腾腾的淋浴间——以一九二五年的标准而言,算是非常现代化——专用的小便器,一大排跟她母亲的梳妆用品截然不同的瓶瓶罐罐,珍妮还以为找到的是一个偷偷在她们家居住,多年未被发觉的神秘男人的巢|穴。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医院里,每件东西的去向珍妮都一清二楚——她也逐渐明了每样东西毫不稀奇的来源。但在她自小长大的狗头港,家里每个人都有专用的浴室、私人的房间,每个人专属的房门背后,都挂着专属的镜子。医院里不重视个人隐私;没有秘密这回事;想照镜子,就得跟护士要。
珍妮小时候获准独个儿去探索的神秘所在,就只有地窖和每星期一例行装满蛤蜊的大陶缸。珍妮的母亲会在周一晚上在蛤蜊上洒玉米粉,每天早晨再拿用管子引进地下室来的新鲜海水冲洗。到了周末,蛤蜊都养肥了,沙也吐净了,每只都肥到原来的壳装不下,伸出淫猥的肉柱,懒洋洋地浮在盐水上。星期五晚上,珍妮帮厨子拣蛤蜊;碰触肉柱不会缩回去的,就是已经死了。
珍妮要来一本介绍蛤蜊的书。她阅读各种有关蛤蜊的知识:它们如何进食、如何生殖、如何成长。这是第一桩她完全了解的事——它们的生活、性、死亡。狗头港的人类可没那么容易理解。珍妮在医院里弥补了失去的时间;她发现,人类其实不比蛤蜊更神秘,也并不会更有吸引力。
“我的妈妈,”盖普写道,“对很多微妙的差别都麻木不仁。”
蛤蜊与人之间至少有一个显著的差别,她应该能分辨,那就是多半的人多少都有点幽默感。问题是,珍妮没什么幽默感。当时波士顿的护士圈子里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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