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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管子是那样的精致啊!它们通透而耿直,有一种人造物的韵律感,医用胶条将它们结实地固定起来,爆发出一种扭曲旋绕的形态。而他的脖子上裹着厚重的宽边的纱布,层层叠叠,像设计师们为T台模特所恣意为之的怪异造型。
有一人开始抬头扫视耀葵,他的衣服完全看不出颜色,灰暗如下水沟内陈年的淤泥,耀葵认出他是黑桃的舅舅。他是一个闲散的车夫,曾经在一次放学的路上和黑桃擦肩而过,当时耀葵正在黑桃的身边,黑桃慢吞吞且不耐烦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呼,而当时这个舅舅正骑着一辆色彩早已斑驳不堪的自行车在街上游荡。
据黑桃说,他经常去黑桃家蹭饭吃。其实在镇上大家的生活状态基本一致,贫富相差不大,他却总喜欢把自己弄成穷得叮当响的模样。
为了能上街载客赚钱,他将自己即将寿终正寝的自行车进行了一番野蛮的修理和改装,自行车的左右两侧都装上了座位,材料来自于两个花絮败露的旧沙发,这直接导致他无法正常地从左右两边上下自行车。他每次上车都会将一条腿高飞而蠢笨地跨过沙发,再艰难地将屁股端正位置。乘客如果要下车,他则死命地踩刹车,若他自己离开车则要依靠惯性飞驰,他将两只手腕伏在坐垫内侧,双腿往后飞,这样车子脱他而前,他才能顺利落地。
这个车的模样实在太怪,他因此被称做怪车男。
怪车男从来就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职业道德,脸上时常挂着一种心意懒散的无奈感,以至人们怀疑他是否是在做生意,偶尔也有路人在他面前晃荡露出要做车的神情,他的眼神却和鼻涕粘连,飘离地在空气中不知所云,以至于错过这种唾手可得的生意。
但此刻他的目光以无比专注的确定,象一只目光犀利的老鹰猛地衔住了耀葵,还用鹰爪般的余光在她身上刨啊刨,
“你你你告诉我,黑桃这两天做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间有了一种流星坠落般的凶猛迅疾,所有言语仿佛快速射出的抛物线,让耀葵感觉到危险就要来临。
她还来不及表态,爸爸就将他的身体挡在面前,
“黑桃现在怎么样了?”他瞬间背过身子,转身拉着耀葵近一步去看黑桃。
和周围这些惶惶的人不同,黑桃看起来是那么安详,耀葵觉得黑桃只是在睡觉。她甚至怀疑黑桃在捉弄大家,他假装睡去的样子,其实已经暗自笑得要背过气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向她袭来,耀葵的毛孔渗透出细微的虚汗,但她不相信黑桃已经一劳永逸地死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见过一个死去的人,从来不知道死是一种什么样的奇特的感觉。她也根本不相信黑桃会死。其实前天他们还呆在一起吃饭。
6。最后一天
那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每个学期末的集体会餐时间。
在耀葵和黑桃就读的中学,有个莫名其妙的传统就是在每个学期最后一天的中午,初中部与高中部的人都被吸纳到学校的食堂里,所有的学生都如藻类生物般粘连在一个个庞大的圆桌周围吃吃喝喝。
据说这一传统自见校以来就顽固地存在着,老师和校长们的理由是,虽然只是粗茶淡饭的一顿简餐,但能更好地凝结全体同学们的向心力和集体荣誉感,同时也是一次同学们增进情谊的好机会。
但是老师们是不坐下吃的,他们在圆桌周围晃来晃去如监工般巡视,时而过来和哪个同学说两句,时而用余光扫视呆坐在角落里的同学。耀葵和黑桃自然并肩坐着,这样恣意的行为本该遭到老师的怒目相视,但这天食堂内人太多,老师因此放松了对他们的监督。
这天黑桃显得十分开心,在夏日雨前的中午,他的头发展现出一种婴儿刚出生时的柔软湿润,一片片浅黑的头发贴着脑门。耀葵悄悄望着他,怀疑他的兴奋都在一次次笑意中呈喷雾状从头皮中泄露出来了,由此头发变成了潮湿的热带雨林。耀葵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却也根本不怀疑他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日复一日走动缓慢的日子,难以令人想象出会有什么变化。难道是最近的烹饪课他得了年级第二名,如果是这个理由耀葵不免要小小鄙视一下他的功利,难道他被某女生暗恋?这更会令耀葵笑掉大牙。但是高兴有时候也会带着莫名其妙的帽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所以耀葵不再多想,只是积极地感染着他的兴奋。两人脸上总是挂着诡异又甜蜜地微笑,那时候他们表现出了一种极其良好的默契,连想奚落的老师,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个人。
一齐吃饭前照例是所有人站起来唱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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