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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依然坐在琴前沉默。他对着敞开的窗,月光轻柔地洒下,将他的身影照映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听见脚步声,背影动了一动,知道是我,所以头也没回地便开口了,他的语调依旧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不疾不徐。
“我很后悔今晚去了这么一遭。”他低低地道。
“我明白,方才都听子期说过了。”
他“嗯”了一声,手指在琴弦拨动着几个不成调的单音。“早知如此,不如就在家与你吃顿饭。”
“你想说说么?”我问他。
他默了默,依旧是背对着我,“璺,你可知道。我也曾有过满怀抱负,也曾想施展自我才华,但生于乱世,官场尔虞我诈,我厌恶得彻底,也拒绝得彻底。”他这样说着。
我安静地走近他,从他上方拥住他的脖颈,“你说,我在听。”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以指尖摩挲我的掌心,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地道。
“生逢乱世,我也曾失落过,但来到洛阳后,有美酒,有学术,有高朋满座,有什么好遗憾:高官厚禄,不需要!”
21、第二十卷 。。。
他停住,然后莞尔,“不过,我却不曾想过,竹林七贤这身后名来得实在快。只是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相聚清谈做文章,却没想竟引起一番轰动。”
我也跟着他笑,阮籍行为难测,刘伶疯疯癫癫清谈一流,山涛沉着稳重,阮咸与王戎不屑礼教,向秀沉默寡言才气逼人,照今晚发生的事情看来,无论内部如何,但在外,他们却实实在在是影响力甚大,一个光彩四射,让名士竞相模仿的团体。
“竹林至交,我万分珍惜。我们一向相知相惜,深知朝政容不了我们,逢乱世,竹林便是我们心中唯一的一块圣地。而!”他十指突然在琴弦上一扣,情绪开始波动起来,愤然道:“巨源为官,我不阻拦,他为司马卖命,我也无话可说,但他今日之举着实令我气愤。”
我没有插话,听他道尽心中所怨,我自然也知道自古以来文人与统治者便是冤家,当朝高官们不学他“固穷”,却很是希望能有他的名气和才气。今日之事,其实应当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然而嵇康这般怒,是因他太过重情义,太过执着于朋友。
“我万不愿我心中唯一的境地也被这等人玷污,难道他不明?我情绪失控,痛饮一杯下肚,方拂袖而去。”他道完,仰头望天,长叹一声。
“时候不早,我们早点歇息,我替你准备温水,你清洗一下,睡个好觉。”我见他一动不动,便安抚地轻拍他的肩,“叔夜,气多了伤身,你先平静一些,改日再与巨源深谈吧,我想他应当是会明白的。”我虽是这样说着,却不甚乐观。
在官场中的待久的人,通常一个动作代表了好几个意思。
而我们尚未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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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刘伶和阮籍前来。显然是听闻了前几日的事情。
这次刘伶没再醉醺醺,神色清醒,一双狭小的双眸异常发亮,害我惊诧地睁大了眼一直盯着他不放——头一回见到没醉的刘伶,怎能叫我不惊奇?
见他张大嘴巴——不是为了喝酒,而是开骂,怒骂的对象——不是嵇康,而是山涛。
可惜,山涛没来。要不让他听见了,脸上准跟走马灯似的五颜六色。
从他气愤的言语中,我可以听出他一向对山涛看不惯眼,认为他城府极深。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我这三个月来,还没听过刘伶的嘴上功夫,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我从不知道骂人也可以骂的这么文明,满口文言文,之乎者也,但是词汇竟然还能五花八门,损人到极点毫不费力,着实精彩万分。
嵇康原本还冷着一张脸,现下听刘伶此番怒骂,终是忍不住被逗笑了,这一笑,尽显龙章凤姿。
阮籍对刘伶的言论时不时点头,有时也摇头,待刘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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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令人气愤的事情后,他从鼻孔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不是我们一般人翻的那种白眼,而是整个眼珠完全看不见的那种白眼。
我曾记得有学者说,阮籍高兴了就给你青眼,不高兴了就给你白眼,此举有些失礼,但他身为竹林名士,一切有违礼教的说法又似乎行得通了。即使他常翻白眼,可是还是有人不住地巴结,希望能得他一次青眼。有词“青睐”“垂青”便是由此而来。
我饶有趣地盯着瞧,忍不住也学,但着实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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