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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檀還站在原地,夜裡的風聲更猛,吹得烏髮散亂。
沈闊最後那句話,是警告。
早聽聞他待人一向淡漠,真輪到自己身上,那傳言裡虛無縹緲的形容才算是真切有了體會。
她情緒細膩,怎會覺察不出,兩人寥寥幾次相處中他的淡漠少言。而稍審形勢,她又怎會不知,自己在這場聯姻中充當了怎樣的角色。
那近日來對自己越發疼愛的二伯母便是最好的說明。
她回想起今日在沈家老宅,江蘅英飯後拉自己散步時說的話。
「檀檀啊,我看著你從小長大,從蹣跚學步的小丫頭啊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江蘅英摸摸她的頭,替她挽了挽耳邊的發,「如今你婚事落地,也算是讓你父親放心了。」
景檀沉默。
她在父親身上從未瞧出過對她出嫁的擔憂,江蘅英在席間所說磨了好久才答應的這門親事,實際在同父親第一次開口時就取得了頗有興致的意向。
江蘅英見她不說話,輕嘆一聲,牽著她的手拍了拍,「新婚過後你和沈闊分離了這麼久——說來也是我的不是,先前家裡安排他管理澳洲分部才讓你們異地。不過你現在也看到了,這次他回來,是正式調回京市了,不走了。」
景檀在江蘅英臉上沒瞧出多少欣喜。
江蘅英心中盤算,抬眼見景檀瞧著自己,笑了笑,「怎麼了?」
景檀搖了搖頭。
江蘅英繼續道:「伯母這次就是要和你交代一件重要的事。京市這兩年冒出個新興公司名致揚,他們在健康科技方面發展迅猛,尤其在智能軟體開發上優勢明顯,不過這公司到底是由一群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創立,根基不穩管理存在漏洞,企業發展到中期後力不足,資金方面出了些問題。檀檀你知道,沈氏近年來的發展重點與這家公司研究方向十分契合,眼下集團正提案收購致揚——目前還在初步評估階段,距離項目落地還有很長時間。」
這是沈氏內部的工作戰略,景檀不太明白姑姑為何同她說得如此詳細。
「不出意外,致揚收購案應該會是集團未來兩年內最為重要的一步,如果我們獲得了致揚的技術,集團在健康科技領域勢在必得,」江蘅英頓了頓,「這步棋不得有失,所以沈氏內部的團結尤為重要。」
「而沈闊,他年紀輕輕,剛從澳洲回來,對集團許多看法與我有不少出入,」江蘅英嘆口氣,面容煩惱,卻又像在包容一位惹人頭疼的晚輩,「收購案事關重大,我怕他太過冒進適得其反,又拿不住他單獨行動——檀檀,如今你是他名正言順最親密的人,你幫幫伯母,多看著他點,有什麼情況多和我溝通。」
景檀面色微僵。
平靜湖面底下是擋不住的暗涌。
「伯母,你這是讓我」監視兩字太難聽,她沒說出口。
但也找不到比這更確切的形容了。
「檀檀你想到哪裡去了,」江蘅英臉上仍掛著慈愛的笑,循循善誘同她講道理,「如今我們都是沈家人,沈闊還是我為你選的丈夫,怎麼可能做些對他不利的事?老爺子這麼多年不過問集團事務,我這個做二伯母的,自然是要替年輕小輩掌掌舵,避免橫生事端。」
「檀檀,你現在還未踏入社會,好多事情不明白,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夫妻之間有濃情蜜意也有吵架離心,男人終究是靠不住,可親人卻能永遠的依靠,」她拉著景檀的手,柔柔笑著望進她的眼裡,「在沈家,有伯母做你的後盾,比任何選擇都要安心啊。」
江衡英或許是覺得,一個二十一歲的小丫頭能有多犀利的辨別能力,說兩句順著的好聽的便可拉至同一戰營。
又或許她知道景檀心裡有所想,但也料定她沒有其他選擇——在陌生的沈家,她是她唯一的依靠。
夜幕如黑布籠罩天空,航大校門漸漸寂靜。
景檀通過人臉識別進了校門,望著散發光暈的路燈出了神。
內部團結,避免橫生事端。
伯母言之鑿鑿的話語中,主觀慾念占了多少。
究竟是替沈闊掌舵,還是懼怕這位小輩——這位沈家唯一的嫡孫以狠戾手段奪走她手裡的權力。
江蘅英這些年以二太太的身份在沈氏頗具話語權,可這偌大的家業終究要傳給後輩。她自己膝下只有一個學藝術的女兒,除此之外沈家這輩就余沈闊。
昔日雛鷹羽翼豐滿,代掌權人警惕漸起,這些盤根錯雜世家裡的爭權逐利,景檀怎會遲鈍到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