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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可以跨出宅院,在街上奔跑玩耍的时候,战事已然结束许久,邯郸的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祥和的生活,街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而那秦军围城,饿殍遍野,人率相食的日子,仿佛只是一场噩梦,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经过那夜的迁徙,母亲和我已经在城东新宅里平安度过了一年多。所谓平安,是没有人再闯进我家里行凶。但是即便门窗紧闭,也挡不住街坊邻居们的白眼和咒骂。
有时母亲带我上街,邻居们见了我们,都远远避开,很多人还在远处对我们指指戳戳,交头接耳,嗤笑不已。他们的轻蔑的神情是如此肆无忌惮。我很难受,抬头去看母亲。母亲却握紧我的手,昂首微笑着快步走过,把这些嗤笑甩在身后。可是我知道母亲的微笑并不是真心的,因为她紧咬着颤抖的嘴唇,因为她的手心里都是冷汗,还因为,很多次夜半醒来,我都看到母亲独坐窗前,对着明月默默流泪。
左邻右舍有许多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开心地玩耍,男孩子们扔羊拐骨、撞拐、跳马,和尿泥……嘻嘻哈哈热闹极了。但他们对我却不理不睬。每当我笑嘻嘻地跑去,想加入他们的游戏,他们就一哄而散,跑到别处去玩了。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跑远,只好羡慕地看着他们奔跑嬉戏。天黑了,各家大人出来召唤孩子回家吃饭,我也慢吞吞地回家去。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随着年纪增长,虽然母亲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可我还是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父亲而我没有,我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对我们怀恨在心。我知道为什么没有小孩子愿意和我玩。
我叫赵政,因为我生于赵国,生于正月,其实我本应姓嬴。我父嬴异人,系“质子”,即作为人质滞留赵国的秦国王族公子,于秦军围城时意欲出逃,死于乱军之中。与其一同死难的,还有他的结义兄弟吕不韦,乃邯郸有名的巨商大贾,富可敌国。
因为长平之战,因为邯郸之围,赵国人恨死了秦国人。
因为我父亲的身份,邯郸人恨死了我母子俩。
那时的我,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亦是爱恨交加。
他是我父亲,所以我爱他念他,时常在心里描绘他的模样,可惜最后总是归于空白;他是秦国公子,母亲和我为他吃了太多苦头,所以我不免有些恨他。当我说起自己的想法,母亲默然,半晌才苦笑一下,政儿,你不应该恨他的,他是你父亲啊……
至于叔父,同样素未谋面,却令我有种难以名状的亲近之感。或许是他虽然死了,却能够令他的朋友忠心不二的履行诺言,多次救我们母子于水火?或许是他那传遍邯郸大街小巷,老幼妇孺都津津乐道的轶闻?传说他富可敌国,家资足以买下半个邯郸;传说他慷慨好义,多次救人于危难却不图报答;传说他恭谨待人,门下人才济济,聚集各路豪杰;传说他*好色,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每当我问起叔父的事情,母亲总会难得的展颜一笑,淡淡红晕袭上双颊。 。。
朋友
几年来,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玩耍。
我曾因为无法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做朋友而向母亲诉苦。母亲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买些冬米糖,你拿去分给小朋友们吃,他们会喜欢你的。”
拿到冬米糖,我欢天喜地飞跑出去,那些孩子见了我,还是撒腿就跑。我急忙叫道:“你们别跑,我有好东西给你们吃!”孩子们停下脚步,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走上前去,把冬米糖塞到他们手上。他们好奇地看看,嗅一嗅,犹犹豫豫地放进嘴里尝尝,顿时眉开眼笑地大嚼起来。我也开心地笑了。这下,他们该和我玩了吧?
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完,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一个叫大牛的男孩瞪着牛眼问我:“还有吗?”在这群孩子里,大牛身体最壮,是孩子王。我把手一摊,摇摇头。见他很失望,我急忙说道:“明天我再找娘要些……你们带上我玩好吗?”阿牛点点头,说,好吧。这时,旁边一个尖嘴猴腮叫杨三的小孩拉了拉大牛的衣服,对他耳语几句。大牛皱眉想了想,对我粗声粗气道:“嗯,不行,我们不能和你玩!你走吧!”“为啥?”我急了。“你是秦国的野种!”大牛一瞪眼,“滚开!要不我揍你!”“你们不带我玩,为啥吃我的糖?!”我气极大叫。杨三嬉皮笑脸地说:“吃了糖,就一定要带你玩吗?谁答应你啦?”他得意地看看其他孩子,“我们没向你要糖吃啊,是你自己送来的,对不对啊?”孩子们一齐嗤嗤地笑了,嘴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