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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一提玄学,田仲就犯疑。他不信邪地从旁打量老师。只见升旗双眼直直地盯着脚下一块被沙浪、荒草半掩的断碑。他便上前,抬脚踢开荒草,俯身拂去沙土,认出碑上两行竖刻八个大字:川江起点
长江终点
“不通不通!老师总爱训斥田仲不通,此地还有比田仲更不通的!”田仲叫道,“这川江起点,该是宜宾吧?长江终点,自然是吴淞口。真要说长江发源,也该在青藏高原,跟脚下这宜昌荒滩有啥相干?”
“田中君以为这碑是徐霞客还是李四光立的?”升旗似陷入遐想,喃喃应道。
“哦,原来这碑不该当作一块地质碑文来读,应该是与长江、川江航业史相关的吧?”田仲回头冲升旗一笑,“学生似乎明白此时此地老师的心思了!”
“连升旗都还没明白此时此地的升旗的心思,”升旗老实地承认着。田仲见八个大字下又有三行小字,他便蹲下细读:川船至宜不下行
湘船到宜不上驶
川湘上下船只至宜……
最后两字磨损难辨,再往下,根基仍在土中未断的另半块石碑上,似乎刻有一大排立碑人的名字,更难分辨,田仲只得作罢。
不读则罢,读罢,田仲反倒陷入比升旗还沉重的茫然。
“老师,您若要掌握卢作孚轮船在宜昌客货吞吐状况,读他公司逐月逐年报表不更明白?何苦非要向脚下这片荒滩派人,还非派个强的?”田仲问道。忽然听得身后有嚷嚷声。他机警如灵猫般回头,见坎上茶馆门外,那堂倌率众,有的拿着扁担,有的举着板凳,正挥拳向这边大嚷。田仲身形一闪,便挡在了升旗面前,低叫:“老师快走!一定是刚才我‘嗨’那一声,让中国人看出了破绽!”
他身后,升旗却一步也不挪动。
“快走!万一老师您叫他们抓住了!”
“万一叫他们抓住了,你我只好一左一右跪在茶馆门前,一人头顶一根茶馆里的长板凳……”升旗忧心忡忡地嘀咕着。
“不对!他们会以日本间谍罪把我们扭送到他们的政府,这还算是轻的,闹不好,他们会对我们处以私刑,乱棒打死!”田仲猛地一推升旗,要他快走。可是,升旗却纹丝不动,脸上还挂着笑容。
“老师刚才说,跪顶板凳?”田仲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情况是不是判断有误。
“川江两岸的规矩,上饭馆茶馆吃了不给钱的,就这么处置!”升旗说。
“想吃跑堂?喝了我两碗叶子,一碗玻璃!”果然听得堂倌火冒三丈地大吼。
“刚才出门,我忘了付钱。”田仲不好意思一笑,掏出腰包。
“慢着!”这一回,是教授挡在了助教身前。
“怎么啦老师?”
教授从助教手中抽出那张崭新的钞票。
“不会是伪钞,我亲自到川康殖业银行去取的,刚发行的新票子,放心吧老师。”助教觉得这一回是教授紧张过了头。
教授却将这钞票举过头,望着宜昌这片荒滩下游方向峡口的日头一照。
“卢作孚?”助教叫出了声。他在钞票上看到了一个人。
这天,在川康殖业银行发行的这张新票上看到这个人的,当然不止升旗教授和他的助教。
“卢作孚!卢作孚!”关怀将一张钞票高举过头,跑过“温泉池”,跑过“乳花洞”、“数帆楼”、跑过重镀金身的菩萨的大雄殿……一路欢叫。
“给我站住!小卢先生有你这么叫的?大名小氏的!”关怀被人一声呵斥。
几年来不断兴建,初具规模的北温泉公园临江会议室前,李果果正与另一个男人站在板凳上将一幅条幅挂上楼顶。条幅是卢作孚刚写就的,还没全打开,只见最后几个字“……联合会议”。
“本来也是嘛。卢作孚在钞票上,你自己看!”关怀被李果果呵斥,举起手头那张钞票,递给李果果。
李果果一看,也乐了,冲自己对面正与自己联手挂条幅的那人叫道:“卢作孚!”
“卢先生有你这么叫的?大名小氏的!”在李果果脚下稳住板凳的文静嗔道。
“不是卢作孚是哪个?自己看!”李果果一弯腰,把钞票递给文静。
文静接过一看,脸蛋笑得跟公园里刚开的鬼脸花一样诡妙,她笑望着李果果对面板凳上正挂条幅的那男人。
男人顾自昂着头挂条幅,看也不看钞票一眼,嘀咕着:“那上面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