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第1/4 页)
曲先生指着文章:“他这一路写来,乃剑走偏锋……”
举人道:“兵列奇阵!”
案头,那一摞纸又试图蜷回成原样,像一只飞燕。
举人拎起桌上酒壶,便往嘴中倒。没酒了,他晃荡酒壶,望着发愣。
曲先生说:“石生,再望,也望不出一滴酒来!快想办法救救孩子吧!”
举人出神地说:“我这不正在想得脑壳都痛了,才想喝酒么?”
死牢中,胡伯雄不甘心地望着手心的那一个“死”字,说:“小卢先生写下的,真是奇文!可是,卯时已交,剩下不过三个时辰,我不敢再想什么起死回生,这死牢里,难道会有奇迹发生?”
卢魁先:“死牢里,自然不会有奇迹发生,可是,这死牢外呢?”
“死牢外发生什么,我怎么知道?”胡伯雄愤愤地收回左手,孩子气地冲那“死”字吐一口唾沫,冲着卢志林左拳,说:“卢大哥,你!”
卢志林亮出掌心,那字是——“生”。
胡伯雄又问:“凭什么?”
卢志林看一眼卢魁先。
胡伯雄问:“就凭我小卢先生那一篇文章?”
卢志林点头。
卢魁先摇头。
胡伯雄以为卢魁先支持他的意见,说:“就是了,一篇文章,就能助你我起死回生?”
卢魁先点头。
胡伯雄说:“小卢先生,刚才你摇头,现在又点头,你什么时候也成了骑墙派。对了,你写的什么字?说好了的,打过卯时就亮出来让大家看的!”
卢魁先意味深长地向左右看看胡伯雄与卢志林手心两字:“看到你俩分别定下的生死两字,我这手心更打不开了。是生是死,就攥在我的手心里头。”
“哦,那我们更要看了!”
卢魁先亮出掌心,是一个“民”字。
胡伯雄不解地说:“你叫我们各写一字,卜算生死,怎么你写的不生不死,却写这么个字?”
卢魁先点点头,说:“是生是死,今日你我全看这一字。”
胡伯雄揣摸着。
此时三人并坐,三只摊开的左手,手心三字并排在一起,卢魁先无意中从大哥手心的“生”字看到自己手心的“民”字,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一个字,竟连成一个词!”
胡伯雄:“词?”
卢魁先:“你把这两字连读!”
胡伯雄连读:“生——民。”
“好一个‘生民’!”卢魁先道,“得生之民。求生存、求生活得平安幸福的小民。你我都是其中一员。如果你我冤情让合川万千生民得知,大家一人伸一只手,也救得你我生命。”
卢志林:“但愿。”
卢魁先指三人掌心的字,说:“今日事,生也罢,死也罢,你我且将生死置之度外,拼命一搏。倘若真能得合川生民之救,活到明日,我卢魁先,这辈子只实实在在做一件事。”
卢志林:“什么事?”
胡伯雄刚高兴起来,又拖了哭声,将卢魁先与卢志林的对话打断:“合川千万生民,半夜里,一个个全在睡大头觉,谁知道我们三个冤大头下了死牢?你就算写了救命文章,也只写下一份啊!”
卢魁先无声一叹,胡伯雄说得在理,还没说尽,就算《告全县民众书》能送到全县民众手头,民众能像大哥卢志林那样,出手主持公道,为他人申冤么?民众肯出手合力拯救死牢中这几个再过几个时辰就将冤死刑场的与他们无亲无故的人么?鸡叫三遍了,这合川城中依旧死寂一片,活像一口死水不见微澜的老井……
这时的书院教室里,倒像一口水快烧滚了的大铁锅。天光还不够用,课桌上点了烛。末排课桌上,小学生一只小手在磨墨。磨得急,墨水溅到桌面,这小学生也不管。那桌面正是当年卢魁先用过。
数十支烛下,数十只小手在磨墨。教室坐满学生。桌面不平,砚台振动声齐响如雷。
“快!再快点!再晚就没救了!”讲台上传来举人与曲先生的催促声,他二人也在轰隆轰隆地磨墨。
“告全县民众书!”讲台上,举人捧着那摞纸,朗声读出。一只只小手提起笔来,用稚拙的书体写下这行字。举人接着念出:“今日之中华帝国洪宪皇帝陛下,实为杨度所长之筹安会推戴。杨度者,今日中华之旷世逸才也……”
“这文章抄下来,真的能派用场?”——讲台一侧,曲先生望着精神抖擞像在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