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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上轻轻拍了下,一大块坚硬的顽石竟无声碎裂,化为齑粉扑簌簌落地。
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动容。
这举动在王怜花其实甚是反常,他一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纵横黑白两道,绝少公开让人下不来台,更何况眼前之人还是权势熏天的西厂提督!
但他今天心情实在不好。
因为花满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他知道花满楼有种与生俱来的敏感,用陆小凤的话说:“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十里外的危险,他都能感觉得到。”如今大队人马兵临花府的紧要关头,他却迟迟不回来,恐怕绝非贪吃苦瓜大师的素斋耽搁了那么简单。
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花满楼的微笑,习惯了和他品茗饮酒论剑放歌,习惯了和他智者知己间的心领神会……他知道,没有了花满楼的日子,也不过是花满楼出现前那些日子的继续,可他还能再适应没有花满楼的寂寞么?从此后,他的惊才绝艳,他的叱咤风云,还有谁能欣赏,还有谁真能懂?
春天午后的风吹在身上暖融融的,他却只感受到寒冬凋百卉的孤寂寒冷。眼前这些他平日里游刃有余乐此不疲的波诡云谲,竟让他突然觉得无比厌烦。
汪直打量着面沉似水的王怜花,他于庙堂江湖间行走多年,早知武林中绝世高手桀骜不驯,却未曾想这翩翩佳公子似的人物,脾气竟大到这个地步!怔了片刻,他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千面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这一下,无论巡抚衙门军兵还是西缉事厂缇骑,全都惊得呆若木鸡,再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大太监竟会对庶民的无礼僭越一笑了之。却不知汪直少年得志,绝对有他的过人之处,他虽然跋扈,却极有识人之能,尤其敬惜有才之士,王怜花态度越是恶劣,反越让他另眼相看。
王怜花面色却并无一丝缓和,声音冰冷:“汪公公找我何事?”
汪直反倒笑嘻嘻的,说道:“阎铁珊和独孤一鹤的死,王公子总该给出个解释。”
王怜花不耐烦道:“元凶是霍休,他就囚在珠光宝气阁后山的小楼里。汪公公去问他就是。”
汪直“哦”了一声,慢悠悠说道:“元凶是霍休么?我倒不这么认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下来,阎铁珊、独孤一鹤惨死、霍休被软禁,那么多叫人眼红的财物失去了主人,会落在谁的手里?花满楼一个瞎子,对番邦旧事异常热心,这不反常么?花家本已是了不得的豪富,若再得了阎铁珊等人的财物,那才叫富可敌国!”
花安听了,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晕过去。
金鹏王朝一案扑朔迷离,看上去霍休是最终元凶,可此刻西厂势力突然介入,竟让花家牵连其中不得脱身!都道是地最多的是花家,珠宝最多的是珠光宝气阁,钱最多的是霍休。一个案子,天下最有钱的人都被汇齐了,难道是巧合?
王怜花冷冷道:“汪公公是说,花满楼才是幕后元凶?”
汪直得意道:“身在其中的人不明白,我这冷眼旁观的人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和陆小凤、西门吹雪几个,怕也是蒙在鼓里被他利用了。”
王怜花轻声一哼:“汪公公在这里冷眼旁观多久了?或许,真正翻云覆雨的确实不是霍休,反而就是冷眼旁观的人。”
这下汪直气量再好也不由勃然变色,喝道:“王怜花,你好大胆子!”
王怜花目光如炬,盯着汪直,一字字说道:“‘不祥之民,天将灭之’,汪公公是把花满楼当成了沈万三?却不知这要灭他的人,是天,还是汪公公?”
“不祥之民,天将灭之。”这是国初马皇后对比皇家更富有的沈万三的评价。沈家也正是因富而招致天子忌恨,被罗织罪名,最终家破人亡。他这话竟是在隐喻,怀璧其罪,真正在背后翻云覆雨之人不是汪直就是皇帝!
汪直恼羞成怒,高呼:“来人!给我……”
忽然与王怜花那阴冷森厉的目光一碰,竟浑身打了个寒颤。平日里,便是面见天威难测的君王,他都没有这种可怕的感觉。在上至百官下至庶民的心里,他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魔头,偏眼前这人周身散发的气息,却仿佛是能令群魔俯首的魔中之王!
他做梦也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情况,脑袋一阵发蒙。一句“将王怜花拿下”的命令登时被他自己生生吞了回去,话出口时,已变成:“给我查封这里,上下人等全部带走。传令下去全国通缉花满楼,珠光宝气阁、峨嵋山、青衣楼、花家,各处赃款一并没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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