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页)
慕容垂定了定神,垂下眼睛,磕了个头便垂手退出门外了。苻坚收了笑容,独坐着想了很久,突然“嘿嘿”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非久为人下者……”又坐着想了一会儿,这才将王猛的书简仔细卷了起来,收进锦套里放好,然后站起身来,一边吩咐内侍:“把案上的东西先收起来罢。这信明日再回了——”一边出门来到廊下,步下石阶,沿着月光下明亮如水面的宫道信步前行。
月色中的秦宫很安静。所有人都歇下了,除了苻坚一行人的脚步声,便只有甬道两侧宫墙脚下草丛、土坷垃里传来的虫鸣声,嘈嘈切切的,却让原本就因为无人而显得寥阔的甬道越发深长了。苻坚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也没留心行经的周遭景物,只是漫无目的地随意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止步仰望夜空中的那一轮满月,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询问地说:“如果把月亮上的那层阴翳抹去了,它是会更明亮呢,还是不再成其为月亮?”
跟在苻坚身侧的宋牙有些一头雾水地陪着小心:“我听人说那是月亮上的一只蟾蜍,还有人说那是一株桂树,陛下不喜欢么?”
苻坚移目望向他,半晌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回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略微上拱的阁道前,阁道另一头高台上的几座宫殿灯火全熄了,台阶、檐柱、门窗俱化作浓淡不匀的阴影,只有宽大的青瓦屋顶披着月光,分明可见。
他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不知不觉又上这儿来了——”脚下却一步也不停,上了石阶,穿过阁道,又下了石阶,来到中间的正殿前。守夜的宫侍有些吃惊,结结巴巴地说:“小夫人已经歇下了,奴婢这就去通报——”
苻坚摇了摇头:“暂且不必。朕想一个人坐会儿,你去温点酒来。”说着便侧身进去,就着月光透过白纸窗的那点亮光,在窗边轻纱幔帐前跪坐下了。
宫侍很快端了酒具上来,苻坚握住高足玉杯冰凉的筒身慢慢地小口抿着,突然觉得身边的幔帐颤动不休,好像有人潜在帐后一样。他有些惊疑地蓦然起身,倏地拉开幔帐,旋即笑了起来——
帐后并没有人,只是窗户半开着,夜风趁隙潜入,撩动幔帐而已。
他想放下幔帐回去喝酒,突然却改变了心意,屈身钻过幔帐,绕过折屏,来到窗前,将半合的窗扇往上推了一点——
圆满的月亮步下远处高台宫殿的檐角,将伏在阁道栏杆上的白衣少年照得通体生辉。那光芒比宫殿屋顶上的月光明亮,却比窗前桂树翠叶上的银光柔和,令那少年恍然好似通透而光洁的玉人一般。
他收回目光,俯视手中的玉杯,因窗户大开而直入无阻的月光将它照得如同春冰一样莹洁,杯身上光芒流转,几刀刻纹形成的一朵六瓣梅花也似乎在流光里动了起来,盈盈展展地开放,一笑嫣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二章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上)
明媚的朝阳升过远处宫殿屋顶的正脊,金色的晨光移上营室的台阶、檐柱、斗拱和檐沿,将高台上的宫殿照亮了。
梳洗整齐的女官入室来到床前跪下行了个礼,请随波起床,然后起来掀开绫帐。突然倾泻的光线让随波皱了皱眉,语声含糊地问:“天亮了?陛下昨晚……没来么?”
女官正在床头系着垂绦好挽住帐子,听见这话手上一顿,片刻后语调自然地回:“似乎来过,小夫人当时已经睡下了。”说着来到床前打开屏风,随波一边移足下床,一边问:“怎么没有叫我呢?”
她原不过随意一问,不想那女官却半天答不上来,正有些疑惑地转脸去看那女官,突然听见屋外有人声音尖利地喊:“滚出去!”斥声未落便是“喀嚓”一记木器断折的声音。她惊得跳了起来,说了句“凤皇怎么了”,连袜子也没穿就赤足跑出去了。
她才跑出殿门便瞧见东偏殿的廊下站了一大圈人,为首的那个人耳目灵敏,瞥见她出来,有些难堪地行了一礼。她见那人居然是苻坚跟前的宋牙,愣了一下,赶紧倾身还了一礼,然后提起裙子的下摆,赤足跑过木廊,隔着门帘喊了声:“凤皇,是我——”宋牙替她掀开帘子,她也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合得严严实实的青绫帐前,略有些气喘地问:“凤皇,怎么了?”
帐内的人一声不吭。
随波叹了口气,俯身拾起地上已经摔烂了的小山屏,在床前的圆墩上坐了下来:“凤皇你又乱发脾气了。上回不是和三嫂嫂约好的么?你乖乖在宫里等三哥来接你,不惹祸?”
帐里半晌才传出一个委屈到十分的声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