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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云南的昆明,云贵川本是一家,语言相近,习俗相同,所以昆曲从云南流传到四川,一点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沈文若一个外地人也会唱昆曲,而且还把昆曲称作他们家乡的小调。
我问邻桌新认识的朋友:“这位沈文若先生是哪里人?”
“不知道……听口音,好象是江南人氏吧?”
“那么,昆曲到底是江南小调,还是云南小调?”
那人奇怪地打量我:“你以为呢?”
“我以为,应该是云南吧……”
周围响起一片嗡嗡声。我被我新交的朋友出卖。那个畜牲好象患了禽流感,迅速把我们的谈话传遍四方。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还不时往我这边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妙。
“洪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我低声向洪春雷求证。
“你这个白痴,你说昆曲是哪里的小调?”
“云南昆明啊,难道我记错了?”
轰!众人哄堂大笑。我这才发现由于刚才的错误,所有人的耳朵都竖得尖尖的,专听我和洪春雷的对话。叮当一声,沈文若筷子一摔,也不唱戏了,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笃地放下酒杯,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李公子醉了,来来来,给李公子上一碗醒酒汤!”王行俭大声打圆场。
“府尊大人差矣,”沈文若板着脸道,“我看李公子清醒得很,前后所言,均有所指,何用醒酒汤!”
“沈大人多虑了,”赵谦也出言安抚,“李公子为人诙谐,好开玩笑,世人皆知昆曲源自江南昆山,李公子所言,不过笑谈而已。”
“笑谈?我与李某素不相识,我们之间何来笑谈?”沈文若嘿嘿冷笑,两只眼睛极不友好地打量我。“或者,是在下失敬,李公子乃昆曲大家,看不惯在下班门弄斧,所以有心指点在下来了?”
这个沈文若真是小心眼,不过开了句黄腔,就这样抓住不放,依我的脾气,真想指点他一下,可惜,中国的传统戏曲种类繁多,虽然听过不少,真的叫我唱,我只会黄梅戏,而且还只会《天仙配》,然而,人家跟我叫板的是昆曲,我总不能拿“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来跟他对歌吧?
“算了算了,”赵谦尽量想把事情摆平,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又重开一个话题,“适才聆听沈大人的昆腔,果然是撕云裂帛,绕耳不绝。听说昆腔又分临川派跟吴江派,不知两派孰优孰劣?”
“不一样的,”沈文若矜持地说,“临川先生风骨遒劲,意志昂扬,化世间百态于传奇之中,乃是借物抒怀;而我吴江一派则致力于曲牌的考订,宫调的整理,双方各有所长,并无优劣之分。”
“你说的临川先生可是汤显祖?”洪春雷忽然发问。
沈文若瞥了她一眼,不屑地扭过头。赵谦笑道:“洪姑娘说得没错,汤大人祖籍临川,《临川四梦》脍炙人口,天下闻名,故而人称临川先生。”
“汤先生今年多大岁数了?”洪春雷又抛出一个白痴问题。
众人讶然。沈文若更是满脸不耐。赵谦强忍诧异道:“汤老先生早已作古,不知姑娘何有此问,莫非与汤老先生有旧?”
“哦,也没什么,汤老先生是我老妈的偶像,听你们说起,我就顺便问一下。”
洪春雷意兴消索,似乎为汤显祖的去世而遗憾。沈文若却看不下去了,哼了一声,鼻子里甩出一句:“附庸风雅!”
洪春雷一愕,怒道:“你说谁附庸风雅?”
沈文若不理她。赵谦也连连为二人打圆场。洪春雷怒气未消,气哼哼道:“不就是会唱几句昆曲嘛,看把你能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众人哄笑,比刚才笑我还厉害。沈文若脸胀得通红,他本不屑与洪春雷斗嘴,但眼下的形势却不容他退缩,当下大声说道:“昆曲虽是微末之技,也是圣人宣示教化、惩恶劝善之所为,尔等身为女子,刁蛮成性,便是不听昆曲,缺少教养!”
“行了行了,不就是昆曲嘛,有什么了不起!哦,会唱昆曲就是有教养,不会唱就是没教养?那我也会啊,我们的教养不相上下!”
“就你这样的野丫头也会唱昆曲?”沈文若夸张地大笑,看看洪春雷,又看看我。显然他想起了我关于昆曲发源于昆明的笑话。“你若会唱昆曲,沈某磕头向你赔罪!”沈文若放出一句狠话。
“真的?”洪春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真的!”
“可我没有乐师哎!”
“我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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