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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着酒嗝,在我对面坐下。
“来者自从来处来,去者当从去处去。本是浮萍水相逢,何必曾经是相识?”我笑着学他说道。
“好啊好,有趣有趣……”他拍着我的肩膀,笑到无声抽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有趣啊有趣……”
说着,居然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越发觉得此人有真性情,值得一交,也不扰他,自顾自叫了酒菜喝了起来。
日落西山,金城染上了一层血红。
月出东郭,街坊镀上了一层银白。
“这位客官,我们要关门了。”小二推醒我。
我居然喝醉了,头痛得要命。看看那个文士,还犹自睡得深熟。
抹去口角的垂诞,我扶着头问:“会帐。”
“一共是三两四钱银子,多谢客官。”小二笑着说。
我霎时就醒了,“三两四钱!一盏酒不是才十文嘛!怎么这么贵?”我忍不住嚷道。
小二也不气恼,陪笑道:“但是客官这位朋友已经赊帐一个月了,三两四钱,客官。”
我看了看疏狂文士,摸了摸口袋。钱倒是不缺,再怎么说金子还在身上,不过三两四钱的确让我心痛。
付了帐,我总不能就这么把他丢下。想了想,我又掏出三钱银子的找头,道:“再去取几壶好酒,今夜别来扰我,我与你们老板娘有旧。”
“客官,凡是回头客都说与我们老板娘有旧,您这么着,让小的很难做……”
我侧头瞪了他一眼,又摸出十几文:“贪心不足蛇吞象,拿好了,别来扰我们。”
小二笑着跑开了,不一会就端着后劲十足的葡萄酒上来。
酒来了,他人也醒了,并不问其他,动手就倒酒。
“兄台高姓大名?”我也给自己倒满,问了一句。
“小姓韦,单名一个白字,表字太白。”韦白一饮而尽,“阁下如何称呼?”
“鄙姓明,明可名,草字子阳。”我一拱手,也是一饮而尽。
“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子阳贤弟当与兄共饮千杯。”韦白豪迈,居然舍了酒盅,直接就着酒壶喝了起来。
“舍命陪君子了。”他该比我年长不少,称我贤弟也不算占我便宜。
韦白连喝三壶,醉态复萌,以箸击碗,高声唱道:“黄鹤一去空无影,白云苍狗物已非。雁影已随风雨去,龙笑亘古空自悲。”
我也来了兴致,跟着用筷子打上节拍。
“笔墨伺候!”韦白高声叫了一句。
小二早就被我们吵醒了,恐怕街坊们也被吵醒不少。不一会,笔墨和上好的湖州宣纸送到了我们桌上。
韦白一把撇开宣纸,高声吟啸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笔走龙蛇,酒后狂草,惊天动地。
我看着墙上墨迹未干,忍不住高声和道:“古树参差朝与暮,月宫孤独广寒人。金乌渐薄东山黯,皎兔徐升北斗沉。长夜漫漫应无语,晚风瑟瑟更伤神。料知落花流水去,空看枝头又一晨。”
韦白回头看了看我,朗声笑了两声,在自己的诗旁又录下了我的即兴之作。写完,将笔往地上一扔,笑道:“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我心头一跳,酒也醒了不少,不知不觉中流露心声,被这位刚结识的兄弟看了出来,脸上微微发烫。
倒是西北神州,千里骷髅不知谁人哭啊!我想起阳关酒楼之上,六千人如草菅一样倒下,想起珐楼城里一具具倒在我眼前的尸体,想起铁甲骑兵人仰马翻,想起葛重周挥剑自刎……
我哭了,从未哭得如此大声。也不管他人是否诧异,也不论师父在天之灵的不安。我要宣泄,为万千亡灵而哭,为自己而哭。从今之后,天下不复有“布明”此人,我要重做“明可名”,蒙昧不明的日子但愿永不归来。
我哭了,韦白却在笑。他一直笑到没有力气,蜷缩在地上还是笑。
我哭累了,自然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笑累了,自然蜷在地板上睡着了。
银子威力广大,第二天中午我们被客人的喧哗吵醒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榻薄被。
韦白看起来精神很好,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我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两金子。”
“足够了!”韦白两眼放光,“先吃些东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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