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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姐。”
“下去罢。”
“是。”
“跑了个丫鬟……”她的指尖微敲着桌面,发出沉沉的声响:“啧,倒是要好好找一找了,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的呢。霁敏。”
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两步,低眉顺眼地回道:“奴婢在。”
“从明日起,给我在暗地里访一访,哪里有个中了枪伤的姑娘,找到了后给我仔细地照顾着。”
日后,说不定还能好好地利用一番呢。
“是,小姐。”
——
一觉醒来,整个上海滩都变了天。
往日望族江家的大门口被挂上满眼白绫,路人走过皆指指点点。报纸头版亦是醒目地刊登着“百年江家一朝陨落,一夜间竟遭灭门惨祸”的字样。
佩清赶来时煞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早上醒来时,丈夫坐在她的床头,平静地告诉她:“江家除了江子衿和最小的孙子,其他人全死了。”
她多么希望那是丈夫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跌撞着抚着门柱,眼眶内似是蓄了些什么东西。
“少奶奶,您可得仔细着身子。”随侍的丫鬟连忙上来搀扶,却被她一把挡了过去:“走开……”
她的步伐有些阑珊,一路走来,入眼的全是满目的白色。
不,这不是真的。
她快速地奔着,脑中千万个声音呐喊着:这不是真的,刘佩清你还在做梦呢,你还没醒呢。
昔日用来接待客人的大厅如今却成了灵堂,四口木棺,齐齐地摆放在灵堂中央,棺前的铜鼎内燃烧着轻薄的冥币。
她的小舅程敬之穿着白色的长袍,正坐在蒲草上,将纸钱一张张地递到炉内。
“不。”她跌撞着向木棺跑去:“子辕不会有事……不会的。”待看清最外边木棺里的人时,眼中蓄了许久的东西决堤而下。
“不……”她后退着自语:“我这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快醒来,刘佩清快醒来。”她拼命地摇着自己的头:“快醒来刘佩清,快醒来!醒来醒来!”
“佩清!”程敬之连忙将她抱住,捂着她不断晃动的额头温声细语:“别这样佩清,你还怀着孕,这样会对孩子不好。”她却依然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双目的焦距不知凝结在何处:“怎么可以这样。刘佩清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她泪水直直的落下,打在程敬之的胸口,晕开一层水渍。
她放肆地大哭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哭着。“子辕……子辕……”
明明说好了不再相见,明明说好了相忘于江湖。
你却用这种方式,不再与我相见,将我忘得彻底。
你好狠的心,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永远的活在我的心底。
她挣脱出他的怀抱,跪在江父的棺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小时候您总是把我当亲女儿一样看待,总说将来要将我嫁给子辕。这话您说得多了,我也就当真了,总想着要嫁给子辕……”她挪了挪位置,对着江楚氏的木棺再次磕头:“您总爱说我不像个女孩子,告诉您个秘密吧,子衿离开了你们时,比我还不像个女孩子呢。”她的泪珠一颗颗地落着,在地上砸出一块块印记。她却不管不顾,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姐夫,你的话……我才不磕头呢……说实话小时候我还偷偷喜欢过你呢,只是后来……后来更喜欢子辕了。”她站了起来,朝江子安的木棺走去:“可是你怎么能这样抛下姐姐和常乐就走了呢,你还这样年轻,常乐还那样的小,他和姐姐,将来该怎么过……”
“还有子辕,你恨不恨我?大概是恨的罢,像我这样背弃承诺的女子,是应当恨的。”
“你们真自私,就这样自己解脱了,留下子衿怎么办,她一个人……”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她一个……一个人,一个人该怎么办……你们倒好了,一走了之,留下她和常乐相依为命……真狠心,你们……你们真狠心……”
程敬之沉默着烧着纸钱,内心却因佩清的一番话而动容。
是了,她该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事情发生的这样突然,让他措不及防。
他想她一辈子都没有烦恼,没有悲伤,脸上永远是神采飞扬的笑,笑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而他,却一步步地将她推向了深渊。
对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