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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悦来客栈落店,一宵平安无事。
他住的是统铺,同房的人全是苦哈哈。客人不多,一个阴阳怪气的驿站是不接纳平民百姓的,只收容官府中带有勘合的人。这儿是通衢大道,驿站接纳外客是犯法的。
客店只有两家,都在镇东,全是张五爷所经营;当然不是以他的名义开设的。两家店对门开,南称悦来,北叫致远。店面广,前面的广场没有拴马栏,驻马桩,停车场,歇轿棚,一应俱全。
驿站有一条大道,长约二十丈与官道衔接。官道北端岔出一条小径,可沿药石河至鱼儿铺巡检司。镇南的路,可到平度州,高密,胶州。
中年老道,一个浑身散发着狐骚的大个儿,一个瘸了右腿的乞丐,一个满脸病容的中年落魄书生,一个有一双山羊眼的壮年人,一个替人奔走投信的脚夫。
他,路引说明是马贩子。
住统铺的人,照例须茶水自理。一早,他取了盥洗用具到了水井旁,舀上水端至廊下梳洗。那位路魄书生,也恰好端着木盆在他左面放下,懒洋洋地洗漱。
“这人的脸用了易容术,是个可疑人物,会不会是恶贼江彬派来的走狗?”
他对这位落魄书生动了疑,暗中便留了神。回到房中,他换了一件洁净的褐衫,信步到街上走走。刚出店门,便发觉落魄书生与中年老道随后跟来了。他心中一动,走向街西的牲口市场,向人打听消息。
落魄书生到了十字街口,向南一折。镇南,建有祟楼高阁,张五爷的府第真够气派。门前是一座广约五六亩大小的广场,四面栽了花木。
没留院子,七级石阶以上,便是高大宏伟的门楼,两栏建了千字栏杆,摆设了两行盆景。中道尽头是铁叶门,门环大逾海碗,闭得紧紧的。看中门的气概,便可猜想出中堂必定宏大宽敞了。
七级石阶,每一级的两侧,皆设了两座小巧精致的看门石狮。两廊侧的门房住处,各站了一名雄纠纠气昂昂的青衣打手,叉手屹立,像是哼哈二将。
落魄书生在前,中年老道在后,两人神态悠闲地经过广场外的小街道,恰好看到朱海带着两子一女,在奴仆的引领下,进入张府拜码头。
两人从镇东绕回客栈,立即被张府的眼线钉上了。
百十户人家的镇市能有多大?何况全镇的人都是张五爷的爪牙,陌生人在此逗留,已足够引人注意,再在张府门前经过,形迹像是踩盘子,难怪引来了钉梢。
两人不在乎,若无其事地返回店中,恰好是进膳时分了。
中年书生到了大厅,吩咐店伙送两壶酒两碟小菜来,在角落上就座。这时,天色已经不早,远道的客人早已起程,留下来的如不是短程客,便是留下来等货的商贩。
店伙送来了酒菜,一面斟酒一面含笑向客人搭汕:“相公的口音,像是江南人氏,远至敝处不知在何处得意?”
店伙的口吻斯斯文文,不像是酒保伙计。书生瞥了店伙一眼,咧嘴笑笑,说:“小生家住南京镇江,小地方。不远千里而来,要在贵处打听一位朋友的下落。”
“贵友是本地人么?”店伙提着酒壶追问“大概是。”
“如果是本镇的人,小的或许可以知道,不知能否为相公效劳?”
“此人大大的有名,姓刘,名宠。”
店伙骇然一震,几乎失手将酒壶跌范,脸色一变,恐惧地说:“相互理解别找小的穷开心好不?刘宠就是流贼的头领刘六嘛。”
“小生不认识什么贼头领,只认识一个叫刘宠的人,至于这人排行第几,小生却不清楚了。”
“相公所问的刘宠,小的并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听说他在贵地张五爷手下听候使唤,目下不知怎样了?”
“哦!相公何不到五爷家中打听打听?”
“小生会去打听的,但须等些时候再说。”书生含笑说,口角涌现得意的微笑。
店伙不再多说,借口事忙告罪走了。
“你不是在打草惊蛇么?”邻桌的老道低声问,声音仅可让书生听到书生喝了半碗酒,也用同样低微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