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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兵到安南,”卢魁先知道,这安南又译作越南,“保卫家国,重振社稷,拯救黎民,光宗耀祖。他跟法国佬真刀真枪打过仗,他捎信带钱给我们,可惜,遭带信的人吞了……再说文官,我还有一位叔公,光绪皇那阵,到俄罗斯国当过公使馆参赞,办外交,说是办得多行!叔公说我天资聪明,人品不错,一再带信回合川,要把我带到圣彼得堡学堂……”离开父母到省城几年了,差不多每年能收到父亲捎来的一封信,从来都是嘘寒问暖,讲讲“我和你妈”,这一回,父亲为何讲起叔祖,偏偏是两位当过文官武将的叔祖?
这天清晨,被一曲叫花子歌惊醒后,卢魁先恍如梦中。湖北口音的领唱的《叫花歌》搅得卢魁先心头有些乱,从小窗口望出去,大街上,湖北大爷领唱得更圆熟了,捧着蓝花花缺了边的大海碗追随其后的小叫花子更多了。卢魁先望着写到一半的数学书稿,想起了昨天在袁汤圆铺子里给胡伯雄们出的那道未求得新解的“应用数题”,心头嘀咕道:“革命怎么把老百姓革成叫花子了?”
卢魁先老是咀嚼着两个字,这两个字革命之前就催动着他参加革命,革命之后却堵在他心头不吐不快,他悬肘作提笔状,手在空中游移着,似乎想写下这两个字,却一时找不着笔墨纸砚。眼看泪水滴在前些日子干枯在桌面的血滴血团上,卢魁先才发现自己哭了,热泪化解凝血,卢魁先一把将所有的书本草稿全都拂开,伸指,就着血泪在白木刨就的桌面上涂抹……
“东方既白,早饭来得!”听得罗圈圈喊饭,卢魁先抓起窗台上的大海碗,离开桌前,走出居室。桌上残烛被关门声吓了一跳,熄灭前,亮光一闪,映照着桌面,原先写下的“民不聊生”四个字,刚被卢魁先用泪水将当中“不聊”二字涂抹成墨团,于是,桌面上只剩下两端的两个字。
门外传来声。他本能地找赏钱,刚拉开抽屉,就听罗圈圈叫门:“卢老爷。”
卢魁先四顾,看到窗玻璃上的自己:“卢?——我是姓卢。老爷?——这屋哪来的老爷?”
“卢魁先老爷!”
卢魁先将一枚钱塞出去,他冲着门缝说:“塞进来。”
罗圈圈:“啥子?”
“通知书啊!”革命后,卢魁先参加北京清华学校赴美利坚国留学生(成都考棚)考试,未能考取,一直在等着出国留学的第二次考试的通知书。
“这回的通知书——小的可不敢从门缝中塞。”
卢魁先诧异地打开门,罗圈圈一闪身,亮出身后一个高大英武的青年军官和两个军容严整的士兵。
军官看一眼一身布衣的卢魁先,有些纳闷,问:“贵姓?”
“姓卢。”
“你就是卢魁先老爷?”
“我就是卢魁先,这——‘老爷’?”
罗圈圈把腰哈成罗圈:“这位就是我们合川卢魁先卢老爷!”
军官率士兵突然立正,敬礼。双手捧上的是一份委任状——“发表卢魁先同志为川省夔关监督”,下面盖着四川都督府的大红官印。红光晃耀卢魁先的眼睛。
罗圈圈冲卢魁先一扬手头的叮当作响的荷包,扯开荷包口的红丝线,伸了两根指头,在里头抠出一枚小钱:“卢老爷,这回的赏钱,小的可不敢真要。等到老爷上任再赏吧!——啧!这年薪四万两银,那时老爷您随便赏点儿,小的这辈子就受用不尽喽!”他随手将手头的一份纸揉成团。
卢魁先:“那是什么?”
罗圈圈恭敬地一指委任状,不屑地将纸团凑上前:“有了那个,卢老爷哪还用得着这个!”
罗圈圈正要将纸团扔了。卢魁先劈手夺过,展开一看——清华学校赴美留学生民国二年二次招考(北京考棚)准考通知书。
卢魁先左手右手分别拿着同时到达的委任状与通知书,他将双手抬起,平端着那两份东西,看上去像天平的两个盘。他凝望着,陷入沉默。
“哪边重哪边轻?”罗圈圈比当事人还着急。
就这一句,卢魁先笑了:“罗大爷说得好!哪边重哪边轻,摆明了的,哪还用得着掂量?”
当天,卢魁先辞别省城,踏上几年前来时走过的“东大路”,向重庆方向去。
重庆城,两条河,重庆人把长江叫大河,嘉陵江叫小河。大河北岸,重庆下半城,有条街叫白象街,塑了尊白象在街头立着。大河南岸,慈云寺山门前塑一头青狮。像省城督府衙门前的石头狮子一样,圆瞪了眼珠望江对面的白象。巴蜀自古出人才,养在巴蜀,藏在巴蜀,一代代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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