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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仿佛来自碧遥青宵的极遥天际,又似乎来自己幽深的心灵。公孙龟年站在龟峁庄深秋的夜色里,魂不守舍,神情恍惚,他感觉自己也似乎成了一缕随风飘荡的幽灵。
这时,有猫头鹰开始在禾场边的那株老槐树上吱儿吱儿的叫,接着那叫声又变作咯咯咯的如人笑声,清脆而空洞,响在夜空。这种鸟儿,学名叫秃鹪,在他的家乡平顶山地区,被乡人俗称“败鸟。”败鸟者,不祥之鸟也。家乡的民谚曰:能教秃鹪叫,不教秃鹪笑。秃鹪咯咯一笑,那就是要死人的。
公孙龟年此时毛骨忪然。
007
公孙龟年已记不清,他到底在月光下禾场上站了多久,是如何离开禾场,如何掰开铁丝挽着的老宣头家柴篱小院柴门,如何走到自己住的这间窑洞跟前的。他机械地把镢头铁锨从肩上放下来,往窑门旁的土墙上一靠,两件工具咣啷一声碰击之响,才令他仿佛从梦游里清醒过来。
这时,一把沙粒从隔着一道玉米秸秆墙的那边撒了过来。
这是隔壁房东老宣头的孙子小顺子﹝大名宣百顺���运�刻焓展せ乩矗�郊�ぞ哌坂ヒ簧�熘�螅�赜械幕队�鞘健�
要在以往,公孙龟年会头也不回地欢乐地喊道“顺子,快过来,叔叔今天要改善伙食喽”,然后就会听到那个十一岁土眉土眼的小猴娃,呵呵呵的欢快响应声。可今天,他没有去招呼小顺子,只是一声不响地把肩头卸下来的工具靠墙摆放好,扭头朝玉米秸秆墙望去。
这时公孙龟年看见秸秆墙豁口处,除这几天惯常见的那颗伸着的小脑袋外,还站下一位姑娘的半截子身影。虽说月明天看不太清楚具体模样,只能大致轮廓看到,那女子从头上系向胸前一条白羊毛围巾围着的脸蛋,但仍然让人能判断出,那是一位瓜籽型脸蛋的漂亮女子,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这令公孙龟年油然想到老宣头漂亮的小女儿宣素青。这位年近不惑的女人,最近一直和她的父亲老宣头住在一起,他每天都能在这隔了一道玉米秸秆墙的小窑院见到,并且每一次见面都要向她表示道歉。公孙龟年并没有发现,今天整整一天,宣素青都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劳动。自从发生进村第一天那次错抱之事后,这个女人好像也并没有对他表现岀什么反感,反倒是有一种无言的好感似的,每当他道歉时,她都灿烂一笑。
据说,房东老宣头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都挻不顺的,都守(受)寡了。名叫宣素兰的姐姐还疯了,一直流浪在外。宣素兰公孙龟年没见过。只是听人说,尽管已经疯了好多年了,她人依然也还是那么漂亮。
公孙龟年望着秸秆墙豁口处,那位少女好像也是专门为看他似的,站在墙那边怔怔地盯着他,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公孙龟年随即就对豁口处伸脑袋的小顺子打招呼说:“顺子呵,家里来客人了?”
听了公孙龟年这一声招呼,伸在墙豁上小顺子的小脑袋和那少女的半截子身影往墙下一缩不见了。公孙龟年微笑着摇摇头,心中突然闪过《聊斋》中一个“狐媚子”形象,扭身掀开草帘子,推开门走进窑洞。
许是小顺子和那姑娘的缘故,此刻公孙龟年已从刚才的惊惧中基本上平静下来。竟然把遭遇怪人老头的那一幕,都暂时忘到脑后,反倒以一种疚愧心情,想起自己的孩子明明和清清,还有两个孩子的母亲、妻子茹花团。啊,已经快有两年时间没有见过她们了。
最近这是怎么啦?为何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为何总是以这种愧疚之情想孩子,想茹花团?这在以前是根本没有的事啊,即使在上次那次人生大低谷时期,他也没有以如此这般的心情想过他们啊!难道这一劫,真是自己的末日,真是自己过不去的坎?公孙龟年最近总这么想。
公孙龟年此刻已经完全忘掉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完全沉浸在对自己两个孩子和妻子的思念里。他甚至起了一个念头,等这次处分决定下来,干脆就回到河南平顶山深处自己的小山庄去,当一个农民,再不要让儿子女儿总是怯生生地喊自己爸爸了,再不要让茹花团总好像这辈子欠下自己什么债似的受活寡了。其实是自己欠下她们的太多太多呀……
准确点说,公孙龟年的两个孩子,只有儿子公孙明明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女儿公孙清清其实是他的亲侄女。
退休前当乡邮员的妻子茹花团,原本是他的大嫂。
公孙龟年兄弟三个,他是老三。二哥在他刚能记事时少年夭折。而大哥却是死在“文革”中一次修大寨田的山体塌方时。他是在大哥去世满三年之后,才娶了嫂子茹花团为妻的,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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