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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四十年来德国人学到了什么教训,那大概是,竭尽一切能力去防止“国家”
的膨胀,一切能力,小至不对国旗行礼,大至不以国家的旗帜和任何人交战。
热情的美国人对德国人反战觉得非常困惑——这场战争的是非黑白不是很明显
吗?更何况哪,布什是两德统一最忠实的支持者,德国人反战实在有那么点忘恩负
义的味道。
德国人浑身不自在,自我解嘲地说,四十多年来你们最想培养的,不就是一个
酷爱和平、没有侵略狂的德国吗?现在你们终于见到了成功的培养结果——一个六
亲不认、义无反顾的反战德国,怎么又不对了。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呢?
所以南辕北辙,其实都牵扯到两者对“国家”这个亲密伴侣的基本态度:美国
人还恋爱着“国家”,为她,可以杀进丛林也可以长驱沙漠;德国人对“国家”满
怀疑忌,就怕她又歇斯底里起来,对她既冷淡又防备。
美国人和他们的国家还在两情相悦,德国人和国家却已沧桑历尽。
从超级市场回来,赫然发现购物纸袋上印着几行字:
“向五四一○○○位参与海湾战争的将士致谢!
我们真高兴你们无恙归来!”
放下沉沉的纸袋,忍不住喟叹:是嘛!这五十四万美国人都平安地回到了妻女
的怀抱,真好!
可是,那横尸在沙漠中的十万伊拉克人呢?
读着纸袋上的字,想到纽约战胜者大游行的狂欢和爱国激情,我实在觉得不舒
服:战胜者的哀矜之情在哪里?
纸袋上的字,无宁是在庆贺那十万人的死。
只有一个解释能使人原谅那些狂欢的人吧!美国人和他们的国家还在新婚燕尔,
爱国激情自然容易淹没其他的考虑。“给他们一点时间吧!”一个傲慢的欧洲人会
说。
一九九一年八月十三日
柏林来的亲戚
柏林围墙垮了之后,我们在东边一个小镇刊了一则小小的广告:
“我们家有两只小老鼠,安安和飞飞,一只五岁,一只一岁,谁能协助我照顾
他们?供吃供住还有薪水,应征者必须有五分爱心、三分耐心、两分童心。”
隔邻太太用同情的眼光望着我,摇摇头:
“东德的人不会做事的!他们吃了四十年的大锅饭,一切责任由公家承担,他
们不知道什么叫努力工作!”
太太的丈夫摇头摇得更厉害:
“你错啦!人家那边的人不像我们倚赖机器,还是习惯动手,说不定比咱们西
德人还要勤快呢!”
“哈——”太大眼睛鼓起来,“你就不记得他们上班时候那个懒散的样子了!
你不记得我们有一次跟别人去排队买香肠,那售货员让几十个人等着,自己去聊天
了?”
“哎呀,那是因为他们是为公家做事,社会主义制度,当然不起劲嘛,现在不
一样——” “可是——”
两个人就在我家门口老松树下口角起来。
然后有一天,门铃响了,是电报,一封接着一封,来自那个东边的小镇。应征
的信,成把成把地,塞进我们的信箱。电话却很少,因为东西线路缺乏。
每一份电报,每一封信,都有一种急切:
“我的父亲失业了,母亲被遣散了,哥哥现在只上半天班,我则根本找不到工
作,希望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今年四十多岁,马上要面临遣散。公司要关门了。这里是毫无前途,一片
灰黯”
还有一些企图雄伟的要求:
“我需要这个工作。我丈夫也失业,他是否可能一并迁去,为府上工作?我育
有二子,分别是十五及十八岁,可以都住您府上吗?”
※ ※ ※ ※ ※
我很兴奋。一则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广告,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这一回,大概
真可以找到好的管家了。唉,希望东德的失业问题越严重越好。
信件筛选之后,挑了几个人写回信,信中注明条件:吃住之外,我们还负担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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