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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她恨极了父亲,更恨极了自己居然到这一刻,还对他有父女之情,还期盼他有殘存的一丝良心。“你大可为威远侯封王进爵,好报答他助您的‘一臂之力’,但是我不嫁。”
“你——”聚丰帝勃然大怒。
“我知道君无戏言,所以女儿不会让你为难。”话声刚落,雅鱼抓起剪子用力朝脸上一划,雪白的额上被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瞬间泉涌而出,那张清秀小脸登时血流满面,凄厉如女鬼。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自戕毁容举止给吓傻了,包括聚丰帝和皇后。
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个乖巧温顺怯弱了一辈子的女儿,竟然会做出如此决绝惨烈的反抗。
“疯子……她是个疯子……”威远侯世子惊骇地惨叫了起来。“疯子……我不要娶一个疯子……她疯了……疯了……”
从那天起,雅鱼便破相了。
小朝剪了一朵朵红色的蔷薇花钿,精心替她贴上额际那道扭曲丑陋的伤口,希望遮掩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于是,宫里人们开始唤她“薇丹公主”,因为她就像是一朵浑身长刺、野生美丽的丹红色蔷薇;一朵自由、奔放、不拘于皇宫大内的野蔷薇。
后来,就连原本怒不可遏的聚丰帝也不得不软化了,索性下令将她的封号改名为“薇丹”。
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女儿狠狠划破自己肌肤的那一刻,他发自内心深处油然升起的惊恐寒粟感。
如今江山在握,他从一个极力渴望、追求皇位权势和天下的男人,直到攀上最高峰,蓦然回首,却发现高处竟是如此孤独寒冷!他渐渐没有敢信任的人,而他原本最乖巧,最该感到温馨亲近的女儿却已经将他视为仇人。
聚丰帝感觉到莫名地惊惶和不安。
他开始怀疑、害怕其它王侯会不会像当年的他一样,正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他也开始疑心,所有跪拜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司,是不是嘴上三呼万岁,心底却充满了鄙夷与讥笑他的名不正言不顺?
他敢发誓,有几回自己真的听见了那群朝臣里,冒出了一两句讽笑声。
聚丰帝已经是高高在上、万人景仰的皇帝了,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夜不安枕过。
原来不服气那崇尚无为而治的玉貔帝,对于国事都是一笑置之,既管辖不了皇亲们私下划地自治的乱象,对外亦无开疆辟土、征服四方蛮夷的雄心,所以他痛恨极了那个整日笑眯眯,只知兄友弟恭,舞文弄墨的玉貔帝,恨到非进一步取而代之不可!
他确信自己登基为皇之后,必定能以果断强悍的手腕一扫颓唐国势,能治理得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
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做,黄河依旧年看溃堤,而且日渐严重。
到处有饥荒,有干旱,而他派去的臣子们个个无能,对这些事束手无策,百姓们也开始怨声载道。
在受不了听一批又一批的臣子轮番禀报一个又一个急待他解决处理的大事,聚丰帝开始学会了只听好听的话。
六年来,他当初雄霸天下的骄傲得意逐渐扭曲错乱,他开始发现杀人是多么爽一件事——
“把他给朕拉下去砍了!”
无论是谁,只要他袖子一挥,大喝一声,立时人头落地。
永远再也不会跟他唱反调,再也不能从那张乌鸦嘴里说出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
大兴王朝聚丰帝年代,渐渐腐臭败坏。
第六章
薇丹公主已不再梳辫子了。
她今年芳龄二十有二,虽是云英未嫁,待字闺中,却已经算得上是个“老姑娘”了。
六年前轰轰烈烈、震撼人心的毁容那一幕,已逐渐被人们淡忘。
大家现在只记得,薇丹公主雅鱼是个没有婚缘的长公主,无论谁家权贵或是哪国王子想来求亲,都只能碰一鼻子灰。
她并不特别美,也不特别艳,但据说只要看过她一眼的男人,都会情不自禁被她脸上那一抹淡淡厌世、倦然地凄美神韵给深深打动了。
雅鱼不理会人们的窃窃私语,她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很宁静。
每天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在位于寝宫后头,那间私设的魂宫神龛前,亲自折花插瓶,备上三杯杏花茶,纤手拈起三柱清香,早晚在那三方牌位前上香膜拜祝祷。
一愿英灵天上安息。
二愿庇佑百姓平安。
三愿魂魄来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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