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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我身边,“我给你烧点水去。”
吃过药,又喝了很多开水,感觉身上暖和多了。看舷梯口透下来的阳光,这时候应该是下午,“真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糟糕了。”
“谢什么,”他大模大样地说,“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山东人。”我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你呢?”
“姓程,程天培。”
我说名字挺大气,取天地培育的意思,日后必能成就参天拔地之才。他纠正说不是培育,是佩带。“明白了,是佩服。”我比划着,进一步恭维说,“我,佩服你。”他看看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棉袍直抖动。我的恭维恰到好处,他接受了。此刻,他倒真像有十八岁的样子,我得承认,活到现在,我还从未看见谁这么放肆地笑过。
这天下午,程天佩做了两个人的饭,他先出去生火,然后又回来和我商量,要拿几个土豆。我说土豆就算我们两个人的,以后不必问我,拿就是了。小家伙熬了满满一洋铁桶面糊糊,我们俩蹲在沙滩上,你一碗我一碗,喝得热热闹闹的。面糊糊里面掺上白菜土豆,喝起来非常顺口,此前我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面糊糊。
太阳已经偏西了,岬角那边有几只白色的鸥鸟在戏着海浪翻飞,潮水退得很远,露出一大片平整的海滩。程天佩往火堆里架了一些树枝,然后就在沙滩上画出一个棋盘,拉我跟他下“五虎”。小家伙“五虎”下得挺好,动辄给我布下陷阱,即使我全神贯注,也只能和他下个平手。每下完一局,他就把模糊的棋盘重新画好,嘴里不住地说:“你还挺难对付的!”后来我说不玩了,小家伙意犹未尽,挑衅地看着我,说:“怕输吗?”我说怕赢,在你的地盘上,赢了不好意思,输了又不甘心,我撅了几根树枝架在火堆上:“说说你吧,看样你在这住了挺长时间。”
“三年,”他说,“在我前头有一个老花子,后来老花子死了,这条船就归我了。”他看看我,忽然问,“郭兰是谁?”
“一个朋友,”我说,“你还听到了什么?”
他疑惑不解地望着我,说你这个人挺怪的,你提包里装的净是书,可你还扛了一麻袋土豆。我说这很简单,我念了几天书,所以要看书,至于土豆,那是我帮人卸船挣的,我想它还有点用,就和书一起搬过来了。他想了想,说你上这里来,不是光为了看书吧?我说来找一个人,投奔一个人,那个人不在了,后来又等一封信,那封信来了我才能走。他固执地盯着我,说我看你是领了别人家的女人跑出来的。他偏着小脑袋想了想,说你是私奔,你是领了人家的姑娘媳妇私奔。我说私奔得两个人,还没听说有一个人私奔的,我自己奔个什么劲!他说出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后来女的想家了,把你一个人撇在这里。我说算你猜对了,刚跑出来是两个人,跑着跑着就剩下我自己了,所以我就跑到你这儿来了。
“我这里可不是你待的地方。”他急不可待地声明。
“你放心,我不会住多久的。”
“吃完这些土豆你才肯走吗?”
“也许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我说,“那封信来了我就走。”
贼船(1)
从家里出来之前,我一直过着相对稳定而优裕的生活。子午山是个富裕地方,子午河川的土地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即使在战乱年头,除掉捐税和临时征调,橱柜里总是有多余的煎饼。除非万不得已,我们很少去当兵。每逢荒年,人们总爱去我们那一带乞讨,我见过别人的苦难生活,而我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苦难的磨练,我缺乏面对现实生活的能力。尽管我念到初中毕业,在子午川也算个文化人,但我发现我对数字不敏感,这个缺陷使我的第一次远行很快便陷入窘境。如果从开始就好好计划,起码现在我不至于住在这条破船里。住旅店的时候,我还可以从古人的情怀里得到慰藉,吃过烧饼躺在床上,不时便会冒出什么“旅人”或“游子”的念头,坦率说,某些时候我挺惬意的。可现在,当我真的流落街头,我发现原先那些浪漫的念头竟如此脆弱,两顿饭饿过来,再没什么“诗意”了。
在等待回信的日子里,我带来的那些书帮了我,使我不至于太无聊。经程天佩同意,我的铺位已经搬到北面,和他紧挨着。这里光线要好一些,舷梯口的阳光上午照在西面的舱壁上,下午又照在东面的舱壁上,充足的光线给了我阅读的好心情,那些日子我频频光顾伯爵的庄园或是贵夫人的沙龙,在啃着烧土豆的时候,我参加了数不清的宴会和舞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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