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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王大娘的布衫——说说‘当’了! 可是,因为春才跑的勤、跑得巧,街坊邻居都坚定地认为春才是孝顺的! 现在,孝子春才已经站到家门口! 门口已经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了,有几个木匠正在“呲——呲,呲——呲”地拉锯解木头,那一定是在做棺材。还有一些人在院子里“哧哧啦啦”撕着白布。门内挂起一张竹篾子编织成的帘子,帘子平时是挂在门框上的,只有死人了才在死者的床头挂起,而且一定在主房正门的中央。 按理说,一进家门他就该哭的,是那种农村的艺术哭,有点儿像花旦在唱,这是高难度的声乐练习,不是那些四五十岁、经历了很多亲人故去者,不可能达到炉火纯青。前边是三姑姑在哭,“我哩——二嫂—哎——哎—哎——,你咋就去了——啊——啊——啊!……我哩 ……”春才知道,他二姑和他母亲关系一直不很好,他小时候没少见他们俩吵架,却不能否认二姑哭得确实好,断断续续、高高低低、婉婉转转、期期艾艾、感人肺腑。春才尽管尽了很大努力,还是没哭出来,只是到离门还有四五步远的地方,他跪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就站了起来,进屋去看看母亲。 母亲正安详地睡着,脸色煞白,眼睛微闭,头发梳理得油亮。他掀起母亲的蒙脸布,看见母亲嘴里含着一片面片,这面片放嘴里不知是什么意思,大约是让死者把什么委曲都憋进肚子里,什么也不要说啦,说也没有用了的意思吧。 母亲穿着一身黑色老式大襟衣服,上面绣着一些花,还包着简单纹路的花边,显得很素净。在她的正胸口部位放着一面步犁犁铧,人说那东西可以避邪镇鬼,防止因为猫叫而惊吓了尸体和鬼魂。有人说,亲眼见得有一家死了人,因为没放犁铧,又因为一只可憎的猫,在设灵堂的屋里“喵喵”地叫了两声,尸体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脖子,再然后就猛地坐了起来,披头散发地在村里跑开去,把村里又吓死了几个人,无数人被“他”吓破了胆…… 看着母亲。她终生只在很小一块地方上,连县城都没有去过,一生操劳过度的母亲,一生没有穿过超过一百块钱以上衣服的母亲,一生都没吃过最好的饭菜,也只是吃过谁家娶妻嫁女时坐席时的猪肉和猪肉,一生坐过的最好的车子也不过是小四轮拖拉机,一生最风光的一天也不过是她骑着毛驴从邻村嫁过来那天……这就是自己的母亲!亲生母亲啊! 纵然,他是他们家所有兄妹中挨母亲打最多的,他还是又一次跪在母亲身边,可是,在他跪下那个瞬间,一滴从眼眶内四面八方涌聚而来的眼泪,先是在眼珠子上蒙了一层,然后向他的下眼睑中间汇集,越积越大、越积越大……直到成了一枚玉润冰清、晶莹剔透、亮晶晶、光溜溜的小珍珠,小珍珠成了一只放大镜,由于其功能过于强大,加上离眼球太近,焦距不太合适,他的眼前终于成了虚幻迷蒙的世界…… 天时阴时晴,光时明时暗,小珍珠上色彩斑斓,好象那颗小珍珠永远是阳光的关注,而它又天生具备反射全部阳光的本能。那小珍珠上色彩艳丽、甚至可说灿烂辉煌,光线时虚时实、时强时弱、时朗朗、时凄迷,在复杂多变的泪光中,他——春才,又看见了母亲于那漫长无比、寒气逼人的冬夜,在燎燎的烛辉或15瓦昏暗的电灯光下穿针引线,一根长长的细线在浑浑噩噩的灯光中瑟瑟发抖,以至于它不得不拼命地往黑暗里挤,好象那里是暖暖的,或是它想躲在黑暗中畏缩成一团,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自己。那枚长约寸余、亮光闪闪的针,却显得兴奋异常,它象一条在海浪中撒欢的小银鱼,“嗖”地蹿出海面,掠一抹优美弧线,再“倏”地潜入深蓝深蓝的大海,再蹿出来,再潜下去……他们兄妹五人的衣服,在第二天就不会再因为露了屁股或露了膝盖而被人耻笑,他们就会让头一天因为烂衣服而产生的浓重自卑化成一丝微微的笑意——他的胸口部位越来越有些异样,越来越不能承受贴身的“鳄鱼”衬衫,因为自己的抽泣而被“鳄鱼”柔软的料子摩抚着,有点痒钻钻的感觉,好象那衬衫是马口铁制成,要是再摩擦下去他的胸口非被那坚硬锐利的衬衫刺得鲜血直流不可。他用手轻轻捏住“绅浪”领带上夹领带夹的地方,“马口铁”对胸口的威胁暂时解除了。可是,可是——他的眼睛对眼眶内迅速增大的小珍珠却越来越无能为力……    
钱是儿子的孝心(3)
上下眼睑内——眼部最强有力的肌肉也管不住汹涌的眼泪,眼泪在他眼眶中涌出,穿过下眼睑上睫毛栽成的稀疏的黑色栅栏,沿着他那稍微凸起的下眼坡儿,上了他那高高耸起的颧骨,再跌落入他两颊的凹陷中,纵穿过凹底直奔下巴颏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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