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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亮,是思想的追光,光芒所及,精神毕现。
东坡也写艳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敧枕钗横鬓乱。”写五代后蜀后主孟昶与妃子花蕊夫人事,写浓情却不用浓艳笔墨。下阕从房内转入庭院,写偕行纳凉,看满天星河。结尾却是,“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归结到感叹时光流逝上来,从情理跳到哲理上了。这又是一个文人最常感怀的题目,东坡最能看得开,“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种达观,不是强作出来的自我安慰,而是将感伤的情思和解脱的快乐一并在心间放得下的从容。苏轼作密州太守时,同期写过两篇《江城子》,一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是悼念亡妻之作。一是记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刚大之气和缠绵之情,都可以在一个东坡胸中酿就,奔涌出来。
东坡一生起伏跌宕之大,是有理由无比愁苦痛不欲生的,但他却能够“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流放黄州,在最具代表性的《念奴娇》中也保持了“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的洒脱。困居海南之岛,他也有“天地在积水中,九州在瀛海中,中国在少海中。有生孰不在岛者”的放达。
东坡,不仅在文学表现中,而且在身体力行中,打通了儒、释、道三家门户,成为中国文化的典范形象,因而受到了历代几乎全体中国人的衷心热爱。他的著作,也受到爱不释手的广泛阅读。
1101年,这个著名的流放者于重归大陆后的第二年病逝于常州。
第七章 千般焙炼一种风情 西厢记
元稹是白居易最要好的文学同志,同是“新乐府”运动的发起人和通俗诗派的代表。但是,在诗歌实践中,元稹的表现却不那么令人满意。无论是社会性的讽喻诗,还是个人感伤性的长篇排律,他的艺术水准都较白居易差了一个半个等级。为他制造名气的是他的言情诗。他的艳丽小诗不仅在民间流传,而且被宫廷内传唱,令他有“元才子”的称号。最令我们感动的是他的悼亡诗,在《元氏长庆集》中有一卷之多。其中《遣悲怀三首》最缠绵哀婉,之一云:“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此诗伤悼的是他第一位夫人韦氏。韦夫人与元稹共度他未入官场前的艰难岁月,是一位东方色彩的糟糠之妻,但是富才思。第二位元夫人裴柔之,也是同样的聪明能诗文。但是在元稹心目中最萦怀不去的,恐怕还是崔莺莺小姐。他写有一篇三千字的散文《会真记》,记述一位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奇遇。张生有一首《会真诗》抒写自己的艳情,元稹于是和了一篇《续会真诗》。实际上,《续会真诗》就是《会真诗》,因为张生就是元稹本人,旁人及后人找到了许多证据证实了这一点。元稹的许多诗行中有西厢情怀,《春晓》是其中一首,诗云:“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娃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
元稹由此为中国文学史作出了一份巨大的贡献,向言情经典《西厢记》提供了最原始的蓝本。
《莺莺传》之后,宋代的秦观、毛滂用《调笑令》、赵令畤用《商调·蝶恋花》鼓子词,都歌咏过崔张故事,但在内容上基本没有发展。以赵的鼓子词为例,赵只是将元稹的散文截为十章,每章之下,配合以唱词。词只是对本章情节发一点感慨咏叹,创作表演的重心都在曲词的“唱”上,散文故事是“说”出来的,只是唱的背景资料,所以鼓子词对故事没有贡献。金代董解元的《诸宫调西厢记》则猛进了一大步。
《莺莺传》三千余字,董《西厢》则扩充至五万余字。人物、情节都发展得很充分了。
“诸宫调”的“诸”字,是指用了多种曲调来联合咏唱一个故事。《诸宫调西厢记》用了十四种宫调的一百九十三套组曲。诸宫调相传是北宋民间艺人孔三传所创。在他之前的一般说唱,都限制在一种宫调之内,有人打破了这种限制,逐渐吸收了唐宋词、唐宋大曲,宋初赚词的“缠令”和当时流行的俗曲,组成套曲,用多种宫调演唱。孔三传是最早说唱“诸宫调”的著名艺人,这份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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