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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丢了块银子,出手豪阔,引得众人都看向我们,我忙拉着他离去,他低声问:“那个人在唱什么?”
我瞟了他一眼,“在唱你。”
他笑道:“唱我?蒙我听不懂匈奴话。”
我合着曲子,低声翻唱:“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曲词简单,却情从心发,我心下有感,也不禁带了哀伤。
渐渐走远,盲者的歌声渐渐消失,一旁的酒铺中却有人一面饮酒,一面低低哼着盲者的曲子。霍去病瞟了眼哼唱的人,“难怪我们打了胜仗,也不见你开心。”
我道:“我对打仗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太高兴得起来,我不反对杀戮,该杀的人绝不会手软,可一场战争中的杀戮仍旧让我害怕。我小时候在匈奴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也算不上匈奴人。”
霍去病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刚才听到你的歌声,还有些担心你。”
我们进了一家汉人开的店铺,小二笑问:“要酒吗?”
霍去病征询地看向我,我脸上滚烫,撇过头道:“随你,我不喝。”他也面色尴尬起来,向小二摆了下手,“就上些吃的吧!”
“我们逛完这里,你还想去别处吗?”霍去病吃了几片牛肉后问。
我摇摇头,“不去了,和小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不知道究竟是事情本身变了,还是我看事情的眼睛变了。”
他笑道:“恐怕是心境变了,那我们用完饭就绕道赶回军中。”
一个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匈奴男子趴在案上,断断续续地哼唱:“失我焉……焉支山,使……使我嫁妇无颜色;亡我祁连……连山,使我六畜不……不蕃息。”唱到悲伤处,语声哽咽,泪水混着酒水落在桌上。
霍去病轻叹口气,“怎么走到哪里都听到这首歌?”
我故扮惊讶的表情,低声取笑:“呀!比那些文人的笔墨文章更生动,看来霍大将军的威名要随着歌声传遍漠北漠南了,不知道这首歌能否流传千年。千年后的人一听到此歌,就应该能遥想到霍大将军的风采,肯定让人无限神往,不知是何等的英姿呢!”说着向他眨眨眼睛。
霍去病嘴角带了抹笑,凑到我耳旁,“我只要你神往就行。”我取笑未成,反被取笑。被他口鼻间的气息一抚,耳朵火辣辣地烫着,忙借着低头吃菜,避开了他。
一旁桌上的人耳朵倒是好,听到我说霍去病,笑向我点点头,和同案而坐的人一碰酒杯,笑着说:“今年真是我们汉人大长威风的一年,春天里,霍将军一万人就夺了匈奴人的焉支山,夏天又大败匈奴几万人的大军,夺了祁连山。”与他对饮的人瞅了眼趴在案上的匈奴人,讥笑道:“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这边做生意,这帮蛮人时常趾高气扬,讥讽我们汉人怯懦,要么靠着给他们进献公主苟安,要么就守着城池,不敢和他们在马背上真打,现在不知道谁不敢和谁打了。”
没想到桌上趴着的匈奴汉子长得虽然粗豪,却听得懂汉语,闻言撑着桌子站起,指着说话的两人,用匈奴话怒叫道:“是汉子的,不要光说不练,我们这就到外面比试一场,你们赢了,我把脑袋割给你,让你带回汉朝去炫耀。”
匈奴人的这番话,虽只说自己输了如何,但匈奴人轻生死、重豪勇,这样的话出口,对方也肯定不会示弱,其实已经立下了生死相搏的誓言。那两人看着昂然立于他们面前的大汉,都有犹豫之色,头先向我点头而笑的人忽一咬牙,站起道:“比就比。”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霍去病忽地握住我的手,目光看着窗外。我怔了一瞬,立即搁下筷子,戴好面纱。
醉酒的匈奴人四处打量一圈,走出店门,拦住一行穿着匈奴服装,恰好经过店门的人,“草原上的兄弟,我叫黑石头,要和两个出言侮辱我们匈奴的人比斗,汉人都狡猾不守信用,你们可愿给做个见证?”
伊稚斜还未开口,目达朵冷哼一声,“当然可以,一定要割了他们的脑袋。”
消息不胫而走,街上的匈奴人越聚越多,一旁桌子上的两人都露了惧色,求助地看向店老板。老板摇摇头,低叹道:“我们虽打了一个胜仗,可这里自古以来一直是匈奴的地域,匈奴人的势力岂能一个胜仗就轻易清除?你们居然在人家的地头公然叫骂人家是蛮子,再散漫的匈奴人也被你激得受不了,何况他们刚吃了败仗,早就窝了一肚子气。我们在此地做生意的汉人,平日都对匈奴人忍让惯了,实在帮不上忙。”
霍去病低声问:“他们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