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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释然终于恢复了她惜字如金的原貌,再度朝着王氏作揖。
第24回
直到后半夜老三才回来。
一身的酒气弥漫了半条街。
陶氏却把家里的所有门都从里面锁闭了。老三拍门半天不见回应,直接从院墙翻了进来。
黑暗中,炕上的陶氏直直地坐着骂:“你就舍不得那口黄汤马尿,怎么不喝死你!”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老三站在门外直着嗓子叫,“陶之华,你欺人太甚!”
陶氏咬牙切齿:“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在你杨家人眼里,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我恶,我连口酒都不让你灌。哪个给你马尿喝,你找哪个认爹做娘去!”
老三气咻咻地:“你非得这么逼人?我们兄弟打得缺胳膊少腿儿,你就高兴了?”
“你怎么知道?你有那志气跟那本事么?别叫人砸断你的狗腿就万幸了!”
老三痛心疾首:“你可真够狠的!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狠心的女人!”
陶氏冷笑不止:“后悔了?不光是你,早八百年前,杨家人就存了这个心。你算是说对了,我就是狠,就是不让姓杨的好过了!看不过?看不过就给我滚!”
“我的家,凭什么要我滚?”老三喘气如牛。
陶氏哈哈大笑:“你的家?你不要脸!上到一片瓦、下到一根草,有什么是你杨家的?我爹、我兄弟出了棺材本给我盖起了这几间屋,你的?我呸!满口胡吣真是你杨家人的做派,也不怕遭到天打雷劈!”
“昧着良心说话,你才不要脸呢。杨家没给东西?没给东西,当初你吃饭用手抓?”老三得理不饶人。
炕上静了片刻——
“桂月,去!把他杨家的那个碗找出来,给我狠狠地砸烂了!你放心,你杨家那点恩惠,我记着呢!这辈子死都不会忘!只是你们打错算盘了,送出来的东西想再要回去,做梦!”
老三气急地踹门。
屋里的释言给惊醒了,害怕得哭闹不休。
释怀和释容边哭边劝着母亲。
释然烦躁地翻个身,面朝墙壁继续装睡。
贫贱夫妻百事哀。
平时不吃酒,父亲和母亲都要口角,喝了酒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必定会闹得鸡飞狗跳、四邻皆知,什么面子里子全不要了。
释怀和释容她们只是一味地劝解,却并没有弄清楚矛盾的根源。
一切的怨恨,其实都是针对的杨家。
杨家不厚道,父亲若是个争气明理的,就该适当地保持距离。可事实恰好相反。
就如母亲说的,谁给酒喝、谁说好话,在父亲心里,谁就是好人。
一个完全没有血性、没有立场、没有好恶之分、不肯体谅妻子的心情的丈夫,怎么可能会保全家庭的和美安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没了动静。
释怀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正间门,放桂月进来安抚气得心口疼的陶氏。
“姨娘,爹呢?”知道父亲一向伶俐,释怀真担心他会见缝插针钻进来。
桂月气呼呼地说:“一千一万个人过不好,只有你爹不会。甭管他!那个人,冷不着也饿不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陶氏本来歪在被子上了,听了这话,忽地坐起来,义正词严地吩咐孩子们:“都给我离那个混帐远点儿!钻完牛棚滚猪圈,别给传上什么毛病!”
陶氏哎哟一声,重新倒下去,呻吟道:“传不传,我也管不了那么长远。老早我就给那个混帐气死了……”
桂月轻车熟路地劝道:“你早死了,岂不是趁了某些人的心了?你说的好轻巧!你去了,这几个孩子怎么办?你就忍心看着她们给人挤兑?爷不管事,咱从来就没想过指望他什么。要是连你都不管了,这个家还要它做什么!”
桂月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道:“在那之前,姐姐别忘了,先把我卖了,换几个钱,也好给孩子们买个胭脂水粉……”
第25回
陶氏不则声了,只沉重地叹气,又叹气。
“就说今天,明摆着,他们就是在落井下石。”
桂月揪扯着腰带,咬牙切齿:“老太太太爷也就罢了,谁叫那是长辈呢。二姑娘是个做姐姐的,冤枉一下下头的,也没什么。两个丫头,卖了杀了都不值什么的狗奴才,也敢欺负到姑娘的头上了!这是真当咱屋头都死绝了吗!”
陶氏的眼中浮漾着森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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