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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扇轻轻扇着一个胶泥砌的小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南泥的茶壶。一时,水开了,傅倚楼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入南泥的茶碗中,这才将茶碗双手奉给我。
我忙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
傅倚楼笑着说:“在下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茶商,怎么会没有好茶?这茶是半夜里茶叶刚出芽的时候掐的,没有沾染尘埃,所以清香怡人。”
我这才惊觉这个傅倚楼的精明,此人看似潇洒放旷,可一句话就将你的来意点得明明白白。我反而不好开口,因此笑着说:“在下来时,见贵府门上没有匾额,不知是什么道理?”
傅倚楼说:“三小姐见名山大川,自然之景,何处有匾额?人在自然之间,当顺其自然,何必生造是非?”
我忙说:“在下扰扰红尘中俗人,今听先生高论,不胜钦敬。”
傅倚楼不再说话,只是走到琴案前,坐在地上轻轻拨了一下琴弦。
我这才说:“在下适才走到院中,听先生一曲《十面埋伏》,竟大有雄壮慷慨之感。先生能将这首琵琶曲改为琴曲,足见先生大才。”
傅倚楼问我:“你能听出此曲?”
我笑着说:“在下不才,倒还粗通音律,先生适才所奏是霸王别姬时所唱的悲歌。”
傅倚楼说:“在下久闻京师三音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微微一笑:“先生过奖了。不过先生倒出于在下意料之外,在下本以为先生是一利欲熏心之徒,今日一见不禁令在下大吃一惊。”
傅倚楼看着我:“三小姐不怕这么说我不高兴吗?”
我淡淡一笑:“先生所求者‘放浪于形骸之外’,因此在下知道先生不会介意在下的话。”说完,我站起身来,踱到书案前。
傅倚楼大笑:“好一个放浪于形骸之外。”说完,拨弄琴弦,我仔细一听,是《高山流水》,看来这个傅倚楼是告诉我他已将我当作知音。
我见书案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两句诗“浪迹宦海博封侯,散漫江湖未许愁”,却没有下文,我提起笔来续了两句。
傅倚楼站起身来,看了我写在上面的字,不禁大声念了出来:“浪迹宦海博封侯,散漫江湖未许愁。而今寻常皆看过,任它风雨满小楼。”将我续的那两句又念了一遍:“而今寻常皆看过,任它风雨满小楼。”念过之后,傅倚楼突然喊道:“月奴,拿酒来。”
过了一会儿,就见给我开门的那个小童端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进来,月奴将酒壶等放在地上,行个礼就出去了。
我和傅倚楼对坐饮酒,傅倚楼酒量很大,一壶酒几乎都是他喝了。他喝过酒,就站起身来从墙上拿下那把剑,一边舞剑,一边唱道:“浪迹宦海博封侯,散漫江湖未许愁。而今寻常皆看过,任它风雨满小楼。”
我也坐到琴桌前,以琴声和他的歌声。傅倚楼唱了三遍,便坐在地上大笑:“古人云‘千金易得,知音难觅’。今日得遇周三小姐也算傅某人生大幸。”
我在初见傅倚楼的府第时,就对傅倚楼很有好感,见到傅倚楼之后,更惊佩于此人的风流倜傥。在见惯了宫廷里那些虚伪的人之后,更觉得傅倚楼的与众不同。我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决定赌一下。本来我这次来,是本打算把傅倚楼拉到太后这边,可我现在突然改主意了,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天赐良机,我决定要为自己谋得资本。因此我说道:“在下能结识傅先生已是三生有幸,傅先生更以知己相待,在下更是感念不已,因此傅先生这个朋友在下是交定了。”
傅倚楼大笑:“好。”又唤月奴拿酒,我和傅倚楼相对痛饮。傅倚楼突然说:“三小姐,可知道此诗就是傅某一生的际遇。”
我举杯:“此语值饮一杯。”说完,我就喝了一杯酒。
傅倚楼说:“傅某出身江南名门,自幼文名满江南,诸艺皆通,目空一切。十五岁时中进士,授高要县令。上任后,宦海倾轧,上司昏庸,傅某不肯为五斗米折腰,遂辞官不做。自至北地为商,数年间遂成巨富,后傅某回江南,贿赂权要,终成今日气魄。可如今看来,万事皆空。”说完,傅倚楼又低声念道:“而今寻常皆看过,任它风雨满小楼。”念完,又喝一杯酒。
我看着傅倚楼:“水音权力场中人,与傅先生一见如故,今有肺腑之言,不知道先生肯听水音一言否?”
傅倚楼说:“请三小姐赐教。”
我慢慢说道:“水音今日此来,傅先生恐怕已知来意。但水音为先生着想,先生此时应急流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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