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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终于应验。
所有人都知道,王氏家族的王敦,安东将军,扬州刺史,他是最难驾驭的臣子,拥兵自重,朝廷不敢动他,因为用得到他,更忌惮着他手中的兵权。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他不在乎,更加残忍,杀戮,再杀戮,他的一生,从来都是站在尸体堆积出的高度。
武帝年间,士大夫石崇,崇尚奢侈豪华,富可敌国,而国舅王恺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二人多斗富,世人阿谀奉承。太康十年,他与茂弘尚是年少,受石崇相邀,在当时红极一时的金谷园赴宴,宴会上大都是权臣,石崇的金谷园奢华至极,只差铺金在地,甚至在厕所也安排十几名貌美的奴婢侍奉,放置甲煎粉和沈香汁。所有人都惊叹不止,石崇有意将在座留为己用,但只有他,不屑一顾。
紧接着,国舅王恺邀他赴宴,宴会上,一名艺妓吹笛失误,王恺当即抽出宝剑刺杀,鲜血染红了剑身,满座皆惊,吓得话也不敢出,也只有他,毫不在意,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自顾自的饮酒。王恺见他不为所动,命美人逐个进酒,若客人不肯喝,就会当场杀之。酒传到他面前,他心里冷笑,坚决不肯饮下,那行酒的美人十分恐惧,吓得花容尽失,他依旧无动于衷,那日,因为他的不肯就范,王恺一连斩杀了数名婢女,却也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离去的路上,就连茂弘也止不住埋怨他,只要他喝下那杯酒,那几名婢女就不会无辜丧命,他并非不能喝,而是故意不喝。他当下冷笑一声,对茂弘道:“那是他自己家的婢女,想杀多少就杀多少,与我们何干?”
他王敦,从来不会受制于任何人。
那晚,父亲听闻此事,将他叫到房中,只是哀叹:“处仲啊处仲,石崇与王恺二人,你皆不愿妥协,可知将来会惹来什么祸端!”
他以为自己不用知道,可是不久,他终究惹来了祸端,父亲被王恺参奏谋反,武帝下令诛杀。性命不保之际,两个弟弟被父亲送去佛门,出家为僧,只有他,父亲给了他最后的忠告:“处仲,你若要做桀骜的野狼,首先要站在俯视别人的高度,只有狼的天性,是无法活下去的。”
那一刻,他终于懂了,他只有天性,没有高度。父亲被诛杀,母亲也被诛杀,从小到大,最欣赏他的就是王衍,所以这一次,王衍出面护他周全。他知道,王衍也想驾驭他,他是野狼,若是驾驭得当,可以咬死成群的人。
高度,他必须站在俯视别人的高度,父亲的话时刻回荡在耳边。他的高度,便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或者是至高无上的兵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终于,王衍与武帝商议,欲让其弟王澄迎娶襄城公主,以此巩固和驾驭王氏一族。他将如意算盘打的这样好,却没料到襄城公主选择了他,王澄气疯了,恨不能拿剑刺死他,看吧,他们王氏一族只有利益,永远没有亲情,就如同那年父亲被参奏谋反,朝堂之上,王衍不愿得罪国舅爷,甚至不曾为父亲说一句辩解的话。
娶了襄城公主,意味着平步青云,但也意味着从此欠了这个女人,从此便要被武帝牵制,他王敦从不会对任何人妥协。但是,父亲的话就在耳边:
处仲,你若要做桀骜的野狼,首先要站在俯视别人的高度,只有狼的天性,是无法活下去的。
新婚之夜,他对襄城公主客气而疏离,他说:“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我们之间是利益的交换,娶了你我便是驸马都尉,将来要以王氏家族的兵力效忠朝廷,誓死效忠,这才是你父皇想要的,各取所需,是件很公平的事。”
他兴许残忍,但心里还是有良心的,娶了襄城公主,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平步青云,因为不久之后,武帝病逝,惠帝登基,贾后乱政,直到齐王叛乱,八王争权,天下民不聊生。
他还是要靠自己的,一步步手握刀剑,以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奠基脚下的路,在这一点上,琅邪王与他很相似,这也是他与茂弘愿意追随的原因。但说到底,他与茂弘毕竟不同,他没有茂弘高尚,茂弘对琅邪王绝对忠诚,但从始自终,他为的都是自己。
征战沙场,诛杀权臣,直到夺下王衍手中的大权,他终于成功了,直到这时,已经很多年了。他去了佛门之地,欲将两个弟弟接回去,他已经站在足够的高度,已经有了庇护他们的能力,但是二弟不愿回来,他已经是佛门高僧竺道潜,他将一本《般若经》交到他手中,说:“杀戮太重,为佛门所不容,竺道潜欲为大哥赎罪,此生皈依我佛,望大哥好自为之。”
杀戮太重?好自为之?赎罪?他笑了,冷笑,嘲笑,更是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