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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安答道:“三个额吉就大的生了个小姐,其余的不是小产就是不孕,里面肯定有些古怪。”“额吉”在左州话里是妻子的意思,与中原风俗不同,地位上无妻妾主次之分。
闵安外出送饭时,花翠曾从总兵府老婆子手上接过两张木牌,上面写着“叁”“肆”,她不懂其意,随手就将三号牌递给了闵安。
闵安想了一下,脸色都变了:“兵总今晚要过来找我们。”
“找我们做什么?”花翠觉得脸上的假胎记很痒,忍不住抓了抓。
闵安急道:“我们排行三和四,就是陪他睡觉的次序!”
花翠啧啧道:“生得这样丑,他也不嫌弃么?”
闵安掐了花翠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无关紧要的东西!”
花翠却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低声说:“看来这兵总是个猴急的东西,竟然不挑食,你说他见到我们面相时,会不会用枕头皮把我们一蒙,灯一吹,当成美人给办了?”
闵安急得在屋里打转,她的武功有所精进,或许能制服兵总,但外面镇守的几万弩兵,哪是那么好打发的?
屋头檐下传来玉米吱吱的叫声,它是趁总兵家的小姐不注意时,偷偷溜过来的。闵安一见它,大喜过望,取出零嘴儿投喂它,它吃得饱足,向闵安比划了一个消息。
闵安难以置信:“你说公子也在这里?”
花翠推闵安:“赶紧想办法出去瞧瞧。”
闵安教唆玉米做戏,以送还小姐宠猴儿为借口,一步步摸到了总兵府中心地带,小姐所居住的琉璃楼外。
一进院门,她就瞧见一道峻挺的背影坐在荷塘旁的山石上,穿着短衣黑裤,普通长随打扮。一头墨发由彩锦丝绦系住,轻披在身后。他用小刀剖开竹条,正在用心做着竹蜻蜓。
“公子?”闵安未想其他,径直唤了一声。
玉米一溜烟跑到石边站住,嘬指仰头看着那人的动作。
那人不回头,也未听见似的。闵安心奇走近,拂去遮眼的枝叶,她看得越发清楚,石上人就是李培南。李培南似乎瘦了一些,浆洗得发硬的白色衣领抻在下颌处,可见他脸庞线条的清矍。
“来这里做什么?”等到闵安走近了,他才不紧不慢问了一句。
“我和老爹是被抢进来的……”闵安料想玉米应该对李培南比划了一些事,她还是拣着紧要处说了说。
李培南听后不语,将竹蜻蜓放在手上抻了抻,运力弹了出去。竹蜻蜓似一只翩跹的鸟,滑落秋草中。闵安纳闷着,一年未见,李培南怎会变得如此冷淡,她是沉浸在他乡遇故人的喜悦中,可是李培南未显露有多大的触动。
闵安暗想,他是在生气么?还是被贬谪后消沉了不少?
“我是问,你来左州做什么?”李培南终于分神瞥了闵安一眼,看见闵安脸上突生的点点黑痣,麻子似的,将嘴角轻轻一掠,又回复了平常的冷峻面目。
“哦,公子是问这个啊。”闵安利索答道,“宫里补录我官职,将我丢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来了。”
“既然知道荒乱,为何还要前来?”
闵安低了头,不说话。李培南起身要走,她不知不觉跟在后面,看着他挺拔而又清瘦了一圈的身影,轻轻说道:“我惦记着公子,心想公子长年在西疆练兵,对这块儿熟悉,来一趟说不定能遇见公子。”
“不为旁人寻死觅活了?”前面的李培南丢来一句。
闵安用了极久的时间来平复心伤,将朱沐嗣这个名字埋在记忆深处,轻易不敢去碰触。她为朱沐嗣死过一次,满心的情感随之倾尽,像是掏净了她的感触,只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片麻木。吴仁救活她之后,狠狠骂了她一顿,逼她立誓从此要好好活着,她才逐渐活了过来,开始感受着往日的喜怒悲乐。
李培南虽然没有明说,可她还是听懂了,感觉到了心底的一点点麻痛。李培南听她不答,猜她心底仍有旧情,头也不回说道:“来总兵府里多长些心眼,我已是平民身,担不得你的‘公子’之称。”
闵安惆怅:“那唤你什么?”
“叶循。”尽管西疆兵册上所记的名字是李培南,他现在领了兵役之责,用太皇太后给他取的字名,打算从头开始。
叶循。闵安在心里默念一遍,与李培南一年未见的隔阂充盈在心间,迫使她没有一时唤出口。
她难以呼唤的名字,却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大方说出口:“阿循,这个芝麻饼是什么人,你干嘛要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