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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默默地流下泪,转过身黯然背着海。
此处的海无异于任一处,她也是见惯了世界各地诸多的海域的,可是,她就此留下了温热的泪来。
她忆起电话里那个男人温厚的声音告诉她说,回来吧。
就这么三个字,她的心就软了下来,一声不吭地哭泣。他明白。轻轻地挂上了电话。
在此,咸味冰凉的海风穿透她的短发,极短的头发,被染成了红色,微微地有点燥。冬日的海上也似萧条。她下意识裹紧单薄的棉大衣,下着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耳垂上是一枚翠绿色的玛瑙耳环。
独自背着一只黑色的包,跨上空荡的甲板。没有一个人上岸。所以她抬起眼便见得了他。
耸了耸肩,微微笑。
他依旧扶着轮椅,靠近一点点。
她蹲下来,看着他。你终于回来了。他笑着说。
她点点头。眼睛微微地湿润。握着把手往回走。不轻易言语。
我以为你会过几天回来,没想到这么快。
他亦了解她的个性,并且那样容忍。
还是住你原来的房间,跟原来一样。
我想先看看她。女子说。嘴唇因为常年吸烟而肌肉紧绷而干燥,又吹了久久的海风,声音沙哑。
先回家吧。他反对道。听话。
眼泪随风飘去,掉落在地,溅起残花落枝。声音哑然,却让人心碎。他刹住车,静静听她哭,听她俯下身去,额头贴在手背上,抽搭不止。
她还是随同他回家。领她进去。陌生却依然散发沁人的樟木味。充斥整座红房子,十年,二十年,恒恒久久。
领到她的房间,旧木板随着车轮的滚动吱吱呀呀发出声响。墙上刷的漆也被阳光晒得通红,洁净的窗帘纹丝不动地悬垂,还有她的小木床,晒得蓬松的碎花棉被,闻上去阵阵海岛阳光香气,她的柜子,依旧摆置她熟悉的玩具,贝壳。
他在门口,看得出她的高兴。手指一样样跳跃过它们,最后坐在床上,笑着看他。真是跟原来一样。下意识又收敛了笑。
他过去,轻声对她说,这是你的家嘛。
她抬起头,泪光点点,抿着嘴点点头。
他给她做饭。厨房里的一切都是设计得适合他的高度。轮椅在其间自由穿行。
她把棉大衣仍在床上。里面着件黑色毛衣。摞起袖口,在窗前使劲把双手往上举,又搓搓已经起皱的两颊。
生命在此,她已感激。
忆起刚入冬时,身无分文的她寄居在旧旅馆,整日整夜地发着烧,咳嗽。没法画画,赚不了钱。身体极度亏虚。
一旦没有钱她便是落迫的。勉强了近一个月,到处找熟人借钱。想画画,可是,除了在大街上替别人画像,一天至多赚几十块钱,恒不能支撑。念及往日那些因着她的名气而拜倒在她裙下的人,此时却走的走,散的散,竟无一人出手相助,可见世态炎凉。况且如此倔强的女子,怎肯向父亲低头求助。
才接到他的电话,唯一挂记的人,告知的竟是阿婆的丧事。
几欲崩溃,言语未能尽。他寻问她的住址。几日,汇来几些钱。留言处几字:望尽快回家来。
收拾行囊的时候,竟发现除几样还像样的衣物和首饰之外,她几乎一贫如洗。那些象征名誉的奖章和证书,还有钱以及她的画一概统统不见了。就再扔了几件衣物,剩下到一只包。倒也十足干净利落。
正怅然,听见她唤自己。还是叫她的小名,囡囡。阿婆也是。自小时候,总是一把搂着她,囡囡,囡囡地叫。另一边则是坐在轮椅上的他。好不甜蜜。
他靠近来。怎么了,想什么呢。
她强颜道,没什么,走吧。
深吸一口气,推他出来。
他做了虾皮粥,是阿婆最常做的菜,他也知是她最爱吃的菜。
非常高兴,欢欢喜喜地喝了一大碗,脸上露出孩子般满足的笑意。
只听他说,慢点吃,别噎着。
她吃掉两大碗粥。
他笑着。
她坐在凳子上帮他洗碗,尽管他多次声明叫她在外面呆着,可是,知道倔脾气的她是不会听的。
一个人在这儿,会无聊吗。她问。
阿婆离开后有点。
是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生病有近一年了,毕竟岁数大了。三个月之前吧,那天下很大的雨,又打雷的。早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