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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要害他不是不知。却还是把决定的权柄交给她——她是他的妹妹,而那个人偏又是张治平。
瑾菡垂目望着炉中燃着的火,冉冉火苗在她睫下投出道浓郁的影,掩住眼底流动的涟漪。默了一刻,便低声道:“我不愿意。”
这答复有点出乎他预料。祝载圳一怔,便走到她身边坐下,道:“真不愿意?”停了停,又道:“你别想那么多。那些是男人的事,你都不用管。”瑾菡道:“……我是真不愿意。”
祝载圳还要说什么,楼上却忽然传来当啷一响,似是杯碗被重重摔在地板上。瑾菡忙起身道:“是四姨太……我看看去。”便低着眼睛,径直上楼去了。
自出事之后,江明云便被搬到顶楼最靠里的客房里,留下两个粗壮老妈子看着。祝载圳一早便嘱咐,看住了不许她出门,自是怕外人见了她痴痴呆呆的模样,给老爷子身后丢脸。只是禁闭的日子久了,人就成了扒在壁角的苔藓,终日只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怕见光,更怕见人。便是她继母过来探望,也会刺激得她挣扎尖叫,怀里的枕头硬给扯出一道道口子——她像是认定所有人都是要来害她的了。
唯独不怕的便是瑾菡。当她推门进来,江明云蜷在床脚惊叫了一声,等看清来人,便扑过去一把搂住她。她浑身都发着颤,头缩在瑾菡怀里,声音也是抖的:“她,她要毒死我……”
瑾菡好半天才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往下脚下一看,碟碗狼藉,热粥泼了一地。一旁柳妈呐呐道:“小姐,刚才您说姨太太一天没吃了,叫喂点粥。我才过来,姨太太就……”瑾菡点头道:“我知道。把地上收拾了,再端一碗上来。”说完轻轻抚着江明云的背,轻轻道:“没人想害你,是我教她们给你吃的。”江明云抬头怔然望着她,忽然僵冷地一笑,凑近她耳朵低声道:“老爷子回来了。我刚才看见他了。”
瑾菡身后一冷,疾道:“别胡说!老爷子……不在了。”江明云道:“你骗我,就是老爷子回来了!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她死死拽着她,尖利的指甲深深刺进她手臂:“他就在下头,你们不让我见他!你们怕老爷子看着我这样,交代不过去……”
瑾菡心头一阵发酸。她伸手摸着江明云的脸,轻声道:“老爷子是回来了,正和四哥说话呢,一会就上来看你。”江明云身子蓦地僵了,忽然一把推开她,退到床脚蜷成一团,嘴里乱叫着:“别让他过来!别让他过来——他是个疯子,他是个魔鬼!”
瑾菡怔了怔,便靠过去想拉她,孰知手才伸过去,便给她反手打来,手腕给她指甲划出道血口子。柳妈见状忙过去抱住江明云,急道:“小姐您快走吧,姨太太又要闹了!”
江明云给她两条手臂勒得死死的,仍是脱水的鱼一般挣扎着,嘶声哭叫着:“他根本没生人心!——我瞎了眼睛会……”柳妈慌忙捂住她的嘴。
瑾菡默然看着她。那条枯瘦身子被挟制在柳妈丰壮的胳膊间,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折断。难以相信,半年前这个女人还有一副丰腴艳丽的好身段,柔软地摇曳在缎子旗袍里,仿佛园中开到正好的月季。
转眼一生就这么枯败了。不过是爱错了一个男人。
她缓缓走下楼梯。走廊的灯光从背后投下来,把她的投影折断在一级级台阶上。仿佛过去那段往事,那个人,到现在想来,每一段都摆在眼前,却已被时光打碎,再也拼不完整。
张治平。她和这个男人的所有过往,其实寥寥数句就可以说明白。又似乎千言万语也解释不尽。
他是她女中同学的表哥。当年大太太过世,祝载圳被遣往日本后,她也被送进了英国人开的寄宿学校。祝大帅的女儿无人愿意招惹,何况她为人又这般冷清。同学中只有一个叫赵文娴的商人女儿,想是开朗到了没心没肺,偏偏很愿意和她待着,自顾自地说着女孩儿家各种心事,说的最多的,便是在东北大学做教员的表哥张治平。
许是听赵文娴说过太多,以致她初次见他时,并不觉是陌生人,而似是认识了太久,竟如同前世就见过。
而张治平却曾半真半假说,第一眼望见她,只觉惊心,唯想起八个字:命里注定,劫数难逃。
孰知果然是劫数,却没什么命定。彼时大帅正在关内,无暇多管儿女事,得知后一句话吩咐过来,吴管家便去了东北大学的校长办公室。他匆匆离开奉天,甚至来不及与她当面告别,只带来一句:忘了我,好好保重。
然而她不甘心。她让赵文娴捎信,让他等她。她带着单薄的行李,坐火车来到他的老家安东,在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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