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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会挥舞着右手告别;
上不了车的人动作比较简单,只是竖起右手中指。
念小学时每次坐车出去玩,老师都会叮咛〃不要将头手伸出窗外〃,
我还记得有个顽皮的同学就问:〃为什么呢?〃
老师说:〃这样路旁的电线杆会断掉好几根啊!〃
说完后自己大笑好几声,好像动物园中突然发情的台湾弥猴。
很奇怪,我通常碰到幽默感不怎么高明的老师。
我那时就开始担心长大后的个性,会不会因为被这种老师教导而扭曲。
火车开始左右摇晃,于是我跟着前后摆动。
如果头和手都不能伸出窗外,那么脚呢?
我突然有股冲动,于是将左脚举起,伸出车外,然后放开左手。
很像在表演滑水特技吧。
柏森,可惜你不能看到。这样可以算疯狂吗?
再把右手放开如何?柏森一定又会说那叫找死。
所谓的疯狂,是不是就是比冲动多一点,比找死少一点呢?
收回左脚,改换右脚。交换了几次,开始觉得无聊。
而且一个五六岁拉着妈妈衣角的小男孩,一直疑惑地看着我。
我可不想做他的坏榜样。
荃常说我有时看起来坏坏的,她会有点怕。
明菁也说我不够沉稳,要试着看起来庄重一点。
她们都希望不要因为我的外在形象,而让别人对我产生误解。
我总觉得背负着某些东西在过日子,那些东西很沉很重。
最沉的,大概是一种叫做期望的东西。通常是别人给的。
然后是道德。
不过在学校时,道德很重,出社会后,道德就变轻了。
它们总是压着我的肩,控制我的心,堵住我的口。
于是我把背包从肩上卸下,用双脚夹在地上。
因为我不希望这时身上再有任何负担。
我从外套左边的口袋掏出烟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烟。
站在禁烟标志下方的妇人带点惊慌的眼神看着我。
我朝她摇了摇头。
把这根烟凑近眼前,读着上面的字:
〃当这些字都成灰烬,我便在你胸口了。〃
因为抽烟,所以寂寞
海蚌未经沙的刺痛
就不能温润出美丽的珍珠
于是我让思念
不断地刺痛我的心
只为了,给亲爱的你
所有美丽的珍珠
火车刚离开板桥,
开始由地下爬升到地面。
读完第二根烟上的字后,我将身体转180度,直接面向车外冷冽的风。
车外的景色不再是黑暗中点缀着金黄色灯光,
而是在北台湾特有的湿冷空气浸润下,带点暗的绿,以及抹上灰的蓝。
吹吹冷风也好,胸口的炽热或许可以降温。
试着弄掉鞋底的泥巴,那是急着到巷口招出租车时,在工地旁沾到的。
我差点滑倒,幸好只是做出类似体操中劈腿的动作。
那使我现在大腿内侧还隐隐作痛。
站在摇晃的阶梯上,稍有不慎,我可能会跟这列火车说Bye…Bye。
从我的角度看,我是静止的;但在上帝的眼里,我跟火车的速度一样。
这是物理学上相对速度的观念。
会不会当我自以为平缓地过日子时,
上帝却认为我是快速地虚掷光阴呢?
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雨,总是会逼人去翻翻脑海里的陈年旧账。
想到无端逝去的日子,以及不曾把握珍惜过的人,
不由得涌上一股深沉的悲哀。
悲哀得令我想跳车。
火车时速每小时超过100公里,如果我掉出车门,
该以多快的速度向前奔跑才不致摔倒呢?
我想是没办法的,我100公尺跑13秒3,换算成时速也不过约27公里。
这时跳车是另一种形式的找死,连留下遗言的机会也没有。
其实我跳过车的,跳上车和跳下车都有。
有次在月台上送荃回家,那天是星期日,人也是很多。
荃会害怕拥挤的感觉,在车厢内紧紧抓住座位的扶手,无助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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