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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明月用“皓魄”——洁白的精灵,如果说这是比喻,谁见过皓魄什么样子?这就违反了“以熟悉之事物喻陌生之事物”,可是描写的效用仍然很大,因为事实上虽没有皓魄,想像中却可以有。
下面的例子可以说明想像的魔力。白居易用“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描写音乐,后来出现了“珠走玉盘、水行花底”的成语,用来形容美丽的声音。事实上,“珠走玉盘”的声音谁听见过?何以知道那声音很美?如果作一实验,珍珠在玉盘中跳动的声音可能并不悦耳。然而人们“甘愿”由珠玉之美去想像珠走玉盘的声音之美。西谚有“金苹果落在银网里”的说法,这句话在事实上只有视觉之美,想像中却兼有听觉之美。
再说“水行花底”。如果水流的声音不美,何以经过花底便美?如果水流的声音很美,何以经过花底更美?花影对流水的声音并不能增加或改变,只不过花是美的,人们“甘愿”水声也因之特别好听。这也是“想像”的作用。
由于文学欣赏者信任想像有时甚于信任事实,想像就跨出了比喻的范围。
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是想像,平实的说法乃是,中国的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黄河由西北高原顺着地势流下来。苏东坡月夜泛舟,听人吹箫,形容箫声可以“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严格地说,都属想像,放宽一点说,下一句如果是烘托,上一句“必定”是想像。“闲花落地听无声”是白描,形容落花有“碎声”(跌碎了的声音)是想像。“大江流日夜”,江水日日夜夜奔流不息,是实景,若是解释为江水把白天冲走了,把黑夜冲走了,把光阴冲走了,那就是想像。“夜黑成了一瓶墨汁”,是比喻,“夜黑得可以用刀切”,是想像。野火烧山,白天半边天是黑的,夜晚半边是红的,是实景;七天七夜以后,火熄了,整座山大概也熟透了吧,是想像。
想像力是一种无中生有、推陈生新的“巫术”。有时候,整篇作品都是想像的产物,例如神话。白蛇和许仙的恋爱故事,除了地名,全属虚构,堪称“大巫”。另有一些作品,写实际生活,仅在局部细节用想像来加强描写,堪称“小巫”。本文所述的想像归于此类。本文又特别把想像与比喻、烘托分开,用以专指陌生的、“想当然耳”的、不可能发生的然而感性特强的景象,以突出想像并激发想像力。如果没有丰富的想像力,像“酒到杯干”这种句子(形容大家豪饮)怎么写得出来,怎么看得懂。“酒到杯干”还可以解释,形容绝对秘密的文件而说是“先烧后看”,那就连解释也难了。比喻、拱托和小巫的想像可以在一篇文章里混合使用。描写一棵古松,形容它高可参天——它简直可以朝见上帝,即出于想像。这棵松树身披“鳞甲”,深色的树干像用“生铁”铸成,则是比喻。它俨然“独霸”这座山头,容不得第二棵树生长,它的根伸进土壤里、石缝中,把整个山头紧紧密密地“抓”住,难解难分,比喻、烘托、直接描写至此也难解难分了。为了形容古松之古,诗人说,这树常常伸出弯曲的苍劲的手臂,擒住明月,由天上走回人间。诗人说,这树曾经亲耳听见孔子向老聃问礼。这当然又是想像了。
描 写(6)
白居易的《琵琶行》是我们应该熟读的作品,这是一首长诗,记述他怎样在江上“偶然”发现了一位音乐家。他十分认真地描写了琵琶的乐声,直接描写、比喻、烘托和想像都派上用场。
(一)直接以字音摹拟声音:
枫叶荻花秋“瑟瑟”
大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语
“间关”莺语花底滑
又闻此语重“唧唧”
(二)用比喻去描写声音:
似“诉”平生不得志
大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语”
“间关莺语”花底滑
幽咽流泉水下滩
水泉冷涩弦凝绝
银瓶乍破水浆迸
铁骑突出刀枪鸣
四弦一声如裂帛
(三)烘 托
主人忘归客不发
东船西舫悄无言
我闻琵琶已叹息
如听仙乐“耳暂明”
满座重闻皆掩泣
江州司马青衫湿
(四)想 像
“如听仙乐”耳暂明
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有志写作者不妨马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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