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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跑,不是,没等我们想起畏罪潜逃,便给官兵抓了进去——要说,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俩娘们这一叫,自己也都又进了去。你道怎地?哥几个三下五除二,把从昨儿个到今日之事竹筒倒豆子给她说了个干净。只说得是口干舌燥口若悬河,那边审得是雷厉风行泪眼婆娑——哙!啥狗屁逃犯,全编的谎子,专诈咱这些个好施侠义的血性青年。连昨儿路上那俩官兵也是他娘的冒牌,白叫讹去那些银子了。如今人正大牢里关着,大哥如若不信,兄弟立刻带路。”
鼠脸老子续道:“这是一,二来我细想想,满城里就咱夜里去的那处贴了告示,摆明是她们事先设好的局,害咱夜里那番折腾。大哥,你说欠臊不欠臊。”
大哥老子应声道:“自然欠臊。大哥,凭你这等相貌这等身手,什么晓看红湿处,坐爱枫林晚的日子,那不都是今日复明日,明日又今日。听兄弟一句真心话,为这种货色,不值,比游园还不值。”
(1)第一章(9)
我听得纳惊纳罕,望遍四人眉宇,皆再真挚不过,终究心下犹疑,道:“不必费口舌,带路。”
在狗的执着狂吠中,一干人等风足火步离去。片时赶至衙门口,大哥老子支使一声,鼠脸跑上前通融。须臾回来说,看来需使点银子才得进。几人看我,我一一看过来,见皆秉直壮,心倒怯了,信已多半,当下摆手道:“罢了,清者自清。再说也与我无关,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言下走开。几人追来,穷极央告。纠缠间至南城门,车水马龙,把那车夫好找。两人照面,车夫一面引路,一面寒暄,宽心说等了小半天,还以为我今儿不来了。我笑说有事耽搁,表了歉意。言语间四人又从人中挤来跟前,车夫见了慌问,怎么,这几位可还是同行?四人连忙答应。我道,不必管这起子,尽管甩开。车夫拍胸脯道,小事一桩,包他身上。牵了骡子出来,车夫取过鞭,冲四人威慑性地扫去一眼,自顾坐上车沿。四人又拦在前面央求。车夫再次搬出四平八稳的口气,略带沧桑道:“不瞒几位小哥,老夫便是当年唤雨金鞭——雪月浪子赵抽。今番良晤,后会有期。”言罢凌空一鞭挞去。骡子尚未跑,四人已闪去两旁。第二鞭再挞,方行将起来。几人喘追一阵,破口大骂。两旁盎然新绿,延去黑黝黝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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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途行得劳累,更不堪遭逢灾民。赵抽郑重交代说千万不要施舍,否则怕是天黑也脱不了身。我不明所以,因见一对老叟累倒路旁恻隐之心难忍,便将携带的几张烙饼扔于二人。孰料一时间如山洪陡发,八下地涌了人来。二人霎时被腿脚全然盖住,断续的几声闷哼也瞬息间挤没了踪迹。不待我缓过神,火急的一通鞭挞之声,车子如风驰起。撞开了那但凡不顾命之人,抄上小路,快鞭不顾骡子命地奔逃。一行仨,汗如雨下。出数里之外方缓脚。我们长吁一口气,相叹好险。赵抽埋怨说:“方才告诫了少爷,偏不信老头子的,这多折腾的路可要另算钱。”我忙应允,又道了歉,方问起端由。赵抽讲,北方早已打起仗,想是近来又败了。一言未尽,叹起国事忧忧,民不聊生。末了扯回自家日子,诉尽苦水,也悲叹没有法子,只捱一日便一日罢了。我听得索然,只盼着他早点口干舌燥。
不日黄昏抵达韶州。蒙蒙飘起细雨,挠得人心甚痒,却念相不起什么。莫名一通焦虑,恍惚进了城。夺入眼帘的是乱糟糟一片的陌生。我在一名推车小贩那儿天价购了把伞,撑着在大街上茫然游荡。天色已晚,李宅只能明早再探访,似乎当务之急仍是找家客栈。念转至此步子缓缓充实,不由加急了些,边四下里张望。
“小哥,住店?”突然冒出来一笑脸。我打量着他,跟自己仿佛年纪,着一身老百姓衣裳,不似哪家店的伙计。心下忖着,不知如何已点了头。伙计朝身后一指说跟他走吧,就在附近。我顺着他指向望去,摇头表示住不起这样的。青年回眼一望,忙撤回了手,笑说:“哪来,不在这街面上,你随我来,价钱包你满意。”我点点头,随他进了一条巷子。
路上青年问东问西,极显热忱。因问到我去向,我不耐烦顺口一句“下扬州”,孰料恰开了他话坝子。说可巧扬州有他一姨妈,对那儿颇为熟悉,由当地风俗,到名吃盛景,滔滔不绝讲起来。如此出了巷的另一头,拐上一条街,又进巷子,出巷口,行至一街口,一见还有再拐意思,我实在忍不住问:“这附近还得多远啊?”青年兀自伸手一指,说:“快了,就附近了。”又说起他家这客栈,乃是祖辈三代传下的。他孩童时还兴隆着,谁知后来他爹累死了,从此便萧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