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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是吏部的?”
“什么部也不是,我是林三洪,当过一天……一早晨的御史……”
“啊……”包慕正一听到林三洪这个名字,立刻就僵住了。
自从吏治整顿以来,林三洪的名字就象是瘟神一样那么遭人恨。要不是这个芝麻御史林三洪,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自己更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多少象包慕正的官员一听到林三洪这个名字,就恨的咬牙切齿。如他这种级别的官员,自然不可能知道整顿吏治的真正目的,还以为是林三洪把大家害成了这样,就算有些精明的官员,最多想到是林三洪和朱棣在唱双簧这个层面,至于明整吏治暗削藩王这种核心的东西,他们不可能知道。
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声名狼藉“的官场瘟神林三洪之后,包慕正包大贪官的心情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万念俱灰!
想想朱棣对待官员的狠辣手段,多少重臣大员不仅身首异处,更是抄家灭族,包慕正这样的级别的官员,自然也不在话下。
本来还想狡辩几句的包慕正,忽然之间就发觉自己已经彻底完蛋了,不仅是自己完蛋,十有八九还要连累家人一起玩完。或许是心有所感,或许是自知无幸,白白胖胖的包大贪官脸色几度变化,“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活像是个被抢走了甜糕的娃娃,哭的撕心裂肺眼泪鼻涕齐出。
林三洪也不理会,任凭他嚎啕大哭。
凄惨的哭泣之声在监牢里传播开来,让很多同在狱中的犯官心有戚戚,大生兔死狐悲的伤感之情。
哭的绝不算短,或许是累了,包慕正很不雅观的叉开双腿坐在地上,象个被暴徒欺负了的少女一样不住抽泣,双肩一耸一耸的,看起来滑稽的很。
“我一直很奇怪,象你这样的官员,象通政使司这样的衙门,你是怎么捞这么多钱的?”林三洪饶有兴趣的说道:“反正也是这样了,都说出来吧,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自知必死无疑的包慕正也不再隐瞒,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细说其中奥妙。
贪墨这种事情,大致分为鲸吞和蚕食这两种。包慕正所在的衙门并没有什么大的金银往来,所以只能是逐渐蚕食。
这种手法无非就是虚账实支,多拿少报或者根本不入账这一类的伎俩,说穿了也没有技术含量。可最难得的也在这里了,包慕正包大贪官并不追求一夜报复,而是细水长流,只要有把银子揣进自己腰包的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不如添置笔墨购置纸张这种事情,本身就没有多少钱,贪也贪不了多少,就为了区区几十两甚至几两银子,包慕正包大贪官就不辞辛苦的做一次假帐。至于修缮馆库拆旧建新这种能动大宗银两的机会,自然没有放过的可能,也要上去想方设法的捞的一把……
正是这种雁过拔毛的精神,正是这种“四年如一日”的“契而不舍”的精神,让包慕正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大贪官。
“我后悔呀!悔呀!”包慕正顿足捶胸的大叫着。
所有的贪官都是这个样子,事败之后都会做出后悔的嘴脸来博取同情,以求减少惩罚。
但是林三洪显然是误会了包慕正的意思。
包慕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诉苦:“自从我贪墨银子的第一天起,从来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总是怕被人发觉。随着银两的数目越来越大,这种担忧也愈发沉重。每隔几天我就象老鼠一样把银子转移一次,从柜子里搬到夹墙中,过几天再从夹墙中取出来埋到地下,如此周而复始,真是累人。最后悔的是我从来也舍不得把银子拿出去花销,一边贪着朝廷的银两一边守着穷苦日子。早知道是今日的结局,我就应该花天酒地,我就应该纸醉金迷。我就应该多纳几房小妾,我就应该逛窑子找乐子,省的今日后悔,哎,我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我一死家里的婆娘肯定跑路,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七十岁的老娘……”
若是包慕正说出“愧对圣人教诲,愧对朝廷栽培”这样的官样话语,林三洪根本就不会相信。人之将死,心里绝对不是想的什么朝廷,而是自己和家人。
看来这已经是包慕正的真实想法了。
林三洪说道:“现如今再说这些已是太迟,就你做的这些事情,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说不准还会抄家灭族……”
“我……求林大人给朝廷说说,放我儿子和老娘一条活路,至于家里那个黄脸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吧。”包慕正膝行上前,以头抢地,磕的“咚咚”有声:“我也不求什么活路,只要大人能饶我家人不死,来世做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