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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仿佛顶着一个云层的盖子,但是云和海不再相连。东方发白,那是太阳在升起,西方也发白,那是月亮在沉落。这两个白色相互对视,在天边形成两条窄窄的淡色光带,中间是阴暗的大海和黑暗的天空。
在这两条光带前有黑影,笔直的、一动不动的黑影。
在西边,在被月光照射的天空下,矗立着三块高耸的岩石,像是克尔特人的糙石巨柱。
在东边,在清晨苍白的地平线上,矗立着八艘帆船,它们排列整齐,可怕地相互隔开。
那三块岩石是礁石,那八艘帆船是舰队。
身后是十分险恶的曼吉埃礁,前面是法国巡航队。西边是深渊,东边是屠杀。人们处于海难与战争之间。
面对礁石,这条船的船体已经被穿破,帆线索具已经脱散,桅杆的根基已经松动;面对战斗,船上的三十门大地中二十一门已经损坏,最好的炮手也已死去。
拂晓的光线很弱,还残留着一点夜色。黑暗甚至可以维持很久,因为它来自云层,云层很厚,很高,也很深,像拱顶一样结实。
风终于吹散了下面的雾气,使船偏离航道,朝曼吉埃礁驶去。
船疲惫已极,破败不堪,几乎不再听从舵手指挥。与其说它在行驶,不如说它在漂流,而且它被海浪鞭打,听任海浪为所欲为。
险恶的曼吉埃礁,当时比今日更尖利可怕,因为这个深渊上的好几个堡垒今天都被海水的不停冲击削平了,礁石的形状也在改变。海浪被称作lanes①是有道理的,因为每一个潮汐都像在拉锯。就当时而言,触到曼吉埃礁必定粉身碎骨。
①法文lame可指巨浪、刀口、刀片、锯条。
至于法国巡航队,这是康卡尔舰队,在杜歇船长的指挥下后来赫赫有名,莱吉尼奥称这位船长为“杜歇老爹”②。
②《杜歇老爹报》是一七九*…一七九四年间十分激进的革命报纸。
形势危急。在大炮肆虐的时候,船已不知不觉地偏离了航道,不是驶向圣马格,而是驶向格朗维尔。即使它能升帆航行,曼吉埃礁也挡住了去泽西岛的归路,法国舰队又使它无法到达法国海岸。
但是,没有风暴,而是像舵手所说,起了波浪。在狂风的抽打下,海水在海底尖石上滚动,汹涌无比。
大海从来不立刻说它要什么。深渊中无奇不有,甚至也有刁钻。几乎可以说大海自有其程序,它前进又后退,肯定又否定,酝酿风暴又取消。允诺深渊又海约食言,威胁北方又打击南方。整整一夜,巨剑号处于浓雾之中,以为风暴将至。大海却背弃前言,但是却是以一种残暴的方式。它策划的是风暴,实现的却是礁石。这仍然是海难,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罢了。
在礁石上被粉碎和在战斗中被消灭。这两个敌人相互补充。
拉维厄维尔豪迈地笑着说:
“这边是触礁,那边是打仗。我们两边都中了彩。”
八 九等于三百八十
巡航舰几乎成了残骸。
在灰白色的闪光中,乌云密布,朦胧的天际在不断变化,浪涛神秘地涌散,这一切具有坟墓般的庄严。除了凶猛的风以外,一切都悄然无声。灾难威严地从深渊中升起。
它不像是袭击,而像是显圣。礁石中没有一丝动静,敌船上也无一丝动静,这是一种巨大的寂静。这是真的吗?更像是掠过海面的梦。传奇中就有这种景象。巡航舰被夹在礁石魔鬼和舰队幽灵之间。
布瓦贝尔特洛伯爵低声向拉维厄维尔下命令,后者便下到炮队,接着船长抓起望远镜,走过去站在舵手的侧后方。
格拉夸尔正在尽一切努力使船漂在波涛之上,因为如果它的侧面受到风浪,它肯定会翻倒。
“舵手,”船长说,“我们在哪里?”
“朝曼吉埃方向。”
“在它的哪一面?”
“不好的一面。”
“海底如何?”
“尖石。”
“能下锚吗?”
“反正终是一死。”舵手说。
船长用望远镜往西看,观察曼吉埃礁,接着又转向东方,观察可以见到的帆船。
舵手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是曼吉埃礁。从荷兰飞来的笑鸥,还有黑鸥,都以它为中途站。”
此时船长已经数清了帆船的数目。
的确是八条船,它们整齐地排开,在水上显出作战的姿势。中间是一艘有三层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