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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江水向东奔腾而去。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冲我笑道:“丽君,你醒了。”
我愣了一下,开口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语气已有些不平稳。去五台山应该走陆路才对,走水路是去哪?难道这个大变态改变主意,要先带我回江北,拜堂成亲?
王爷微笑着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一直拉到船头,和他并肩立着,指着长江两岸的景致笑道:“你看,江南的春天还是比江北来的早一些,柳树都已经发芽了。”
听出他话中的暗示,这船果然是去江北的。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冷冷开口:“王爷不去五台山,却回江北,又是为何?”
“你夫君得到消息,铁穆耳如你所料,在前往五台山的官道上布满关卡,我若此时带你前去,岂非自投罗网。不如先到江北,拜见两位高堂,做了正式夫妻,再去五台山也不迟。”王爷轻笑着道。
二哥当真猜到是他所为。布下重重关卡,只是为了寻我吧。曾经很坚定地以为,自己会留在二哥身边,和他一起实现那个大元盛世的理想。如今看来,现实远比想象的要残酷得多。二哥虽有皇权在手,却上有太后掣肘,下有蒙元贵族牵绊,无法尽力施为。若真得立我为后,会有多少人反对?朝堂之上将会因为我血流成河,大元的江山,也会因为我动荡不堪。二哥是个英明的君主,历史上有名的守成之君。怎能为了我一个小小女子,毁了他的一世基业。
可是,我若是走了,这一生也许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二哥,他会恨我吗?还是会很伤心,很难过。从此天涯两边,再难相见。他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啊,可我竟不能陪伴在他身边,和他实践那个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誓言。
这是一种怎样的痛楚,痛到心都碎了,碎成一片片,在风中飞舞。
泪眼模糊中,王爷伸出手,将我紧紧揽入怀中,我很想推开他,却没有,反倒把头埋到他怀里,深深地埋下去,没有形象地放声痛哭起来。
王爷轻轻抚着我的背,叹息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夜渐渐深了,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哗哗的水声,辗转难眠。王爷躺在我身边,紧紧地搂着我,我根本无法拒绝他,只能任由他把我抱在怀里,和我同榻而眠。
可是今夜,我真得睡不着。我在想二哥,我的心好痛,痛得无法入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想我,是不是也如我一般心痛,痛得难以自抑。我终于悄悄从王爷怀里溜出来,溜下床,溜到另一间舱房,点亮桌上的油灯,开始磨墨。磨了很久很久,泪水从我眼中滴下来,很快和入墨汁里。
桌上铺着一块雪白的丝帕。我挥笔在丝帕上写下一首诗。待墨迹干后,轻轻折好,藏入怀中。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脚步声,知道是他来了,我却佯作不知,又另取了宣纸,饱蘸墨汁,缓缓写下一首长诗。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住,一双手轻轻将我拥入怀中,我没有动,也没有回头看他。
“我知道,你还在想着他。”王爷在我耳边轻叹。
我没有动,也没有辩解,因为不需要。
王爷忽然伸出手,自我怀中掏出那块丝帕,柔声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王爷不会自己看看吗?”我冷冷道。依旧不回头。
王爷展开丝帕,轻声念道:“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何时到君家?”念完忽然笑了起来:“别担心,过不了多久,就该到你夫君的家了。”
“王爷本来以为,丽君会写什么?”我假意讽道。王爷一笑,将丝帕依旧塞入我怀中,探头看我铺在桌上的宣纸。“这也是一首诗吗?”
我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挣脱出来。将纸递给他:“王爷请看。”
王爷把纸展开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念完抬头看向我,眼中眸色深沉无比。
“我要睡了。”我不理他,转过身就走。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王爷锐利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我。
汤州渡口,人流川息不止,南来北往的船只和货物,大多在此处停靠,或装货,或卸货,去往江北的船只也往往在这里稍事停泊,补足船上用物以后,再扬帆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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