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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旅程中,她心目中所闪过的念头和感受是很难用一句话去形容的。它比冷热交替的疟疾还更复杂。义愤,屈辱,痛恨,悲伤,怜悯,愤怒,仇恨,以及其他较为难以确定的感情,在她的心头汹涌澎湃,就像一阵阵的巨浪横扫过来,冲上岸边的浅滩,溅起滔天白浪,然后再有点儿疲倦地退回海里去,势头已经平息了。
按理说她那晚是不应该睡着的。然而她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她在清醒的状态中没有做任何准备就睡着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换。醒来时也一样突兀。前一刻还在睡眠中,下一刻就完全醒过来了,眼睛和头脑都绝对清醒。她几乎是平静的。为什么?是什么使她这样?昨晚似乎很遥远了,就像从一个漫长而混乱的梦境回忆起来的东西。昨晚?这不是昨晚,这是同一个晚上,今天晚上。现在还是星期六晚上呢,星期天的早晨还没到。还没有天亮。
她听见遥远的地方有公鸡在啼叫。奇怪,在这个政府保留区域,她以前是从没听见过公鸡啼叫的。显然,在这个区域,没有人会穷困到像村民一样养鸡。也许有个厨师、侍者,或者园丁在男宿舍房间的外面搭起了一座违章鸡舍。英国人在这儿的时候他们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事的。在保留区,他们完全禁止饲养动物,当然啦,狗除外。奇怪得很,这种习惯一直沿袭下来了,不过现在养狗的理由跟英国人不一样。当今你看不见他们的黑色人种继承人遛狗,但你会发现在那铁门的隔栅上或者带刺的铁丝网大门上挂着严肃的警告:当心狗,还画着类似狼狗或者德国牧羊犬的脑袋,伸着它那火红的舌头。不幸的是,卡根带枪的强盗们不止踢狗,他们开枪把狗打死。
荒原蚁丘 第八章(4)
睁眼躺在床上,聆听着清晨的声息,对于比阿特丽斯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稀薄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和卧室高处楣窗的缝隙胆怯地照进来,她怀着一阵突然的兴奋听见鸟儿在歌唱,在童年的传教士房子里,她经常可以听见这种鸟鸣声,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过了,在巴萨以前确实没有。她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母亲告诉她,鸟儿是国王的仆人之首,每天早晨,它诘问国库的卫士:国王的财产没事吧?……国王的财产没事吧?……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没事吧?
她起床,走进起居室,从壁橱里拿了前门的钥匙,打开铁栅和门,走到狭隘的阳台上。站在盆栽植物之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非常清凉新鲜的早晨空气,眺望东方一缕缕白光缓慢地照亮天空。鸟儿又唱了起来,这勤勉的国王侍从说:国王的财产没事吧?现在,她在天光的背景下看见鸟儿,一只小巧玲珑的深褐色的鸟儿,奶黄色的腹部,在它的脑袋上长着一根仿佛是为礼仪而设的羽毛。鸟儿停栖在车道两棵松树中较高的一棵上,仿佛在为公寓楼群守卫似的。
比阿特丽斯对鸟儿从不感兴趣,除了苍鹰和白鹭外,什么鸟儿的名字她也说不出来。她现在被这位皇宫的侍从吸引住了,决定尽快去找出它的名字。她知道有一本附有插图的书,名字好像叫《西非的常见鸟类》……它现在又在诘问了: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没事吧?
奇怪得很,比阿特丽斯突然流下了眼泪,对鸟儿说:“可怜的家伙。难道你没有听说这新闻吗?国王的金库昨晚被砸,他的所有财物都被运走了——他的皇冠,他的权杖和一切。”
当她在迅速明亮的天光下,凝望着松树时,她看见这皇冠珠宝的保护人并不孤单。实际上有几十只其他的鸟儿在枝叶间跳跃,用嘴叼啄着羽毛,发出低低的颤抖的啾唧,或者是短短的尖尖的欢乐叫声。那只鸟一阵阵地发出响亮的诘问声来,直到太阳升起,然后,好像收到了什么信号,鸟儿开始三三两两地飞走。很快树就变得空荡荡了。
她想,这些鸟儿不是今天早晨才到达这儿的。显然,这是它们睡觉的地方。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就算是跟她一样被女人的命运威吓着的可怜的母亲,也还能从文字无法记载的鸟儿歌声中,编造出一个非洲鸟儿用英语唤醒它的新世界的故事来。不断涌现的回忆像一股强大的风一般刮过她的心田,她完全记得这故事的每一个细节。啊,她的母亲只是讲述了这个故事,她并没有杜撰它。这故事应该归功于某位木匠兼滑稽演员,他在村子的基督教守灵夜的仪式上拉手风琴,表演用牙齿提拎起一张桌子之类的戏法,以便驱散哀悼者的睡意,使冗长的哀歌和虔诚的仪式不至于太过单调。
比阿特丽斯惨然一笑。在像我这样的人能够获得英语一级荣誉学位之前整整两代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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