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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使他是狐仙,又如何?
难道你就可以抛开他了?不!不!决不!
我的坚决,真心如铁。
如果他必遭天劫,就让我代他承受。
像是要摧毁我的决心,天地间下了最轰轰烈烈的一扬雷雨。
雷声激情荡漾,将山岳震得乱响,一棵又一棵的树在雷声中轰然倒下,豆大的雨点溅到地面上,溅起一股带着腥味的湿气,扑面而来。
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汹涌地淹没了我的口鼻。我的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急烈的雨,如同乱箭一般自天空插下来,仿佛要刺穿我的胸膛。
午夜的黑暗迷惘了我的眼神,雨水从头发上滴落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在交织的闪电与雷声中仿佛看到辛南的脸,毫无血色,一脸惨白。
辛南!辛南!辛南!
我拼命地叫他的名字,但雨水涌进我的喉咙,呛得我不停地咳嗽,顷刻间,淹没了所有的声音。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雷声在我们身边响起,天地蓦然无声地炸裂了。
辛南在我的眼前蓦然消失,一道冰蓝的闪电划过长空,焦黑的地面上,赫然有一具金黄的毛茸茸狐尸。
暴雨的疯狂达到了极至,冰冷的雨水借着狂风无情地鞭鞑着大地。
雨鞭抽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哭泣。
辛南——
我骤然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尖厉的长嚎。
我睁开眼,映进眼帘的是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辛南,阿紫,新蓝,都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但梦境中的真实感,仍令我不禁毛骨悚然。额头上的冷汗仍战 战兢兢滑下脸颊,我揉了操太阳穴,浑身疼痛。呻吟着坐起身,被子上的一本书“叭”的一 下滑到地板上。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本书,微微一怔,是《聊斋志异》。
“滋滋?”门推开,母亲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我听到你在惊叫,怎么了?”
“妈……”我紧紧拥住母亲,撒娇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倾听她稳健有力的心跳,“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
“是噩梦吗?”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轻轻问我。
“嗯。还是个梦中梦呢……”我眯眼笑,凝视母亲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那种幽幽的明亮,如两个深潭,让我觉得我的目光折进其中便永无了归期,“梦到您死掉了,梦到自己当了修女,梦到狐仙,还梦到自己被雷努死啦……”
“梦罢了,睁开眼睛,一切都会过去。”母亲如是道。
是啊,不过是梦一场,美梦也罢,噩梦也罢,必然与现实的我不发生任何联系。
这以后,再也没有做过如斯怪梦。
再以后,恋爱,结婚,生子,父母相继过世,子女长大成人。
再没有辛南了。
这个名字自我的生命中消失,直到若干年过后,直到白发成霜。
儿子在京城购置了新居,执意接我过去。
卖掉祖居前,我要收拾家里的旧物。
在放置杂物的阁楼里,找到一个木雕盒子。
尽管尘埃满身,仍掩不住它的精致与小巧。
是母亲的旧物吗?怎会把这样美丽的盒子束之高阁?
打开,盒子里干净的不沾一丝灰尘。里面放着厚厚一叠旧信,全是淡紫色的信封,信封上没贴邮票,没有地址,素净的表面上,只写了两个字:阿紫。
是母亲的信吧?全家只有母亲的名里有个紫字,她叫紫玉。
然?阿紫?!
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惊雷,大雨滂沱而下。
尘封的记忆在这样黑湿无尽的雨夜里被猛然唤醒,若干年前的那场旧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在我的心间沸腾,我忽地呼吸一紧。
雨水被风从窗外送进屋内,溅湿了一大片地面。我颤抖着双手拆开一封信,眼睛突然有些雾蒙蒙的,我怎么也看不真切,分不清楚。
我闭上眼,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再睁开时,手心竟紧张的出汗。
我看清信后的署名,眼前忽地一片模糊,竟再也握不紧那轻飘飘的信纸,任它如蝶般盘旋坠地,被雨水濡湿。
窗外的响雷不断,急雨肆意,一如那个梦中的雨夜。
一道闪亮划过天际,照亮了信纸上那个被雨水浸花的名字。
辛南!
是浮生若梦?还是梦若浮生?
没有人比我更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