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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的座位里,沈烜被堆砌成墙的课本和试卷遮掩着,正枕着手臂呆呆的望着窗户发呆。
他最近连着几天做同样一个恶梦,梦里沈棠浑身鲜血淋漓的靠坐在墙角,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沈烜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了很久很久,沈棠也不曾看他一眼。
仿佛心已冷掉,彻底放弃了这个没用的弟弟。
沈烜在梦里绝望惊慌到极点,而每次当他情绪崩溃,梦境都会莫名其妙的改变,变成之前他和齐少渊谈话的破旧厂房,他站在二楼那个废墟一样的房间门口,而房间里面烈焰滚滚,火舌呼啸而出,直直扑向他的脸。
“棠棠,烜少爷,活下去。”
沈烜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这样说,然后耳边是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嚎哭和惨叫。
重复的梦每次都在这里结束。
沈烜不清楚梦的后半段意味着什么,他十三岁跟着沈棠来到荣帮,那时候他生着重病,高烧差点把脑子烧坏,病好以后之前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他知道齐少渊故意约他去的地方,一定和他之前的记忆有关,他也确实觉得那地方熟悉,尤其是他下意识去的那个房间……可是,旧厂房、废弃的房间、疯狂的火焰,这些片段也许能拼凑成一个故事,却拼凑不了一份合理的记忆,究竟在那里发生过什么,沈烜依然一无所知。
沈烜以前并不在乎这段记忆,可是自从那天在医院里,齐少渊说出沈烜其实只是别人托付给沈棠的这样的话,让沈烜不得不尝试找回记忆,只为了确认,那所谓的托付是什么含义。
哥哥明明就是在意他,在意的是沈烜他这个人,而并不是为了和别人的约定,不是吗?
沈烜醒来之后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哥哥在乎的是自己这个人,可每晚的梦里,那个温柔的声音都在提醒沈烜——没错,是我,我把你交给沈棠,沈棠照顾你,爱护你,并非是因为你沈烜,而是因为我。
沈烜努力想让自己坚信沈棠对自己的爱护出自本心,而非承诺,可是,沈棠从来不避讳他们两个并非亲生兄弟的事实,既然如此,沈棠又凭什么为他牺牲这么多呢?
沈烜不敢深想,甚至不敢再去医院,就怕自己忍不住会对着哥哥问出来,然后得到自己害怕的答案。
他担心沈棠的伤势,也很在意沈棠那天的反应……但是,还是不行……现在不行,还不能和哥哥见面,等他把记忆找回来,再,再……
“沈烜。”
熟悉的声音让沈烜瞬间回神,他猛地抬头,沈棠正站在教室门口,斜身倾靠着门框,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
沈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周围已经空荡一片,人早就走光了。
“我等你很久了。出来。”沈棠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声音冷了几分。
沈烜犹犹豫豫的站起身,胡乱的收拾了一下书本,拎着包艰难的走过去:“哥。”
“恩。”沈棠应了一声,没有动。
沈烜低垂着头不敢看他,静默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哥,你,你出院了啊?”
沈棠没有回答,沈烜不敢抬头看他表情,整个人更加不安,肩膀紧紧缩着,迟疑着继续说道:“哥,肩膀上的伤和手上的伤,都已经没事了吗?需不需要注意什么?需要忌口吗?我,我能……”
“沈烜。”沈棠开口打断他,“你在害怕什么。”
“……”
沈棠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掌心顺着沈烜的后脑滑到他脖颈处,捏着他的颈子强迫他抬头:“那天齐少渊和你说了什么,恩?”
“他,我……”沈烜啜嗫着说不出,表情僵硬,嘴角勉强的扯出个疑似在笑的弧度,像是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眼眸中的惶恐不安满得几乎溢出来。
“告诉我。”
“哥……”沈烜呆呆的看着沈棠贴近,几乎和他额头相抵,这样近的距离很好的安抚了他,让他不再觉得自己和哥哥距离那么远,远到两个人仿佛已经走在了不同的路上,再无交集。沈烜忍不住红了眼睛,声音委屈的哀声道:“哥,其实,我是不是别人托付给你的?你是不是并不在乎我,只是因为一个人才对我这么好?”
沈棠呼吸滞住,静静看着沈烜泫然欲泣的脸,这样的表情,和十二年前躲在他怀里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分毫未变。仿佛他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溺水时的唯一一根浮木。
“……不是。”沈棠退开,同时松开手,顺势拍拍他的背,“我不是因为一个人才对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