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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最为不济,2005年时,它的经济总量在广东已经落到了第十名,不仅被东莞、佛山、中山超过,而且也不动声色地被茂名、惠州、湛江等城市超过,如今,它仅仅相当于深圳市的八分之一了。最近进入全国视野的汕头的新闻,似乎只有汕尾那起激烈的警民冲突,汕头大学28岁的毕业生翁帆嫁给了82岁的物理学家杨振宁,还有那个堆积了来自全球电子垃圾的贵屿镇,硫酸溶液污染了河道与地下水,它是中国正面临的生态危机的例证。
下午5点,我在汕头的老城区闲逛,在一家叫肥姐海鲜的大排档喝鲍鱼汤、吃清炒空心菜。旧城与中国所有的中小城市的市场一模一样,一家接一家的衣服、皮包、盗版音像店,港台歌手的声音飘荡在潮乎乎的空气里。但是那些摊位背后的年代久远的楼房却诉说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这些楼房建造的年代足以追溯到1930年代或更早之前的,它的风格无一不混杂着欧洲和东南亚特性。
我差点就忘记了,除去短暂的特区岁月,汕头还有着更辉煌历史。恩格斯不是在1858年就以相当肯定口吻说,汕头是中国最有价值的港口吗?那个时候,汕头不过是潮州府中的一个小渔村,而英国人则仍在试图通过武力寻觅适合于中国展开贸易的港口城市。
1861年正式开港的汕头夹在上海与香港之间,一跃成为中国繁荣的港口之一。20世纪30年代,汕头港口吞吐量曾居全国第3位,商业之盛居全国第7位,是粤东、闽西南、赣东南的交通枢纽、进出港口和商品集散地。
1841—1949年之间,中国政府与西方列强签定的不平等条约,正让中国人尝试一种新的做生意与生活的方式。在沿海或沿江的港口城市划定的租借范围内,中国人享受西方的法律与制度保护,他们会感受到种族上的屈辱,却享受到一种躲避了传统政治官僚的压榨的自由。长期以来,中国商业力量彻底地生活于官僚的阴影之下,它们之间发展出两种不同关系。在大部分情况下,商人期待能与官僚达成联盟,前者贿赂后者,而后者给予前者一定的自由;而在偏离中央政权的沿海地区,海盗传统则是支持着另一种商业传统,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在长达30年的时间里,主宰着东南亚的贸易网络,他的武装力量提供了商业活动的保护伞,今日汕头人的“不讲规矩”或许多少也承袭了这种海盗传统。
汕头一日(2)
中国商业精神如今是一个热门题目,那些重温晋商、徽商的电视节目与书籍,美化了中国商人那个更讲究信用体系的年代。但其实历史学家余英时在更早时就以充沛的史料证明了,儒家伦理中拥有与清教伦理对应的资本主义精神,但政治动荡和缺乏法律保障妨碍了这种精神的自由生长。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那些被租借的口岸反而孕育了中国人商业的繁荣,因为那个掠夺性的政权在此止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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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的真空
你对未来中国最担心的是什么?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不断询问碰到的每一个人。除去那些陈词滥调的答案,金融体系、三农问题、环境污染,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忧虑:中国该如何承担道德与精神崩溃的后果?
人们往往迷恋“现在”,却往往不知“现在”大部分都是由过去决定的。这种判断尤其适合中国,造就中国种种复杂的现象的原因,是她过份悠长的历史和宽阔的疆域,和长期以来面临的根本困境——人口太多,资源太少。中国人发明了自己的方式来应对这种困境。
看看《北华捷报》在1868年的情绪和章家敦所谈论的《中国即将崩溃》有多么相似,这份在中国出版的英文报纸写道:“什么是保持中华帝国完整的力量?……每年都预期它会灭亡……(然而),在麦基洗德(《旧约》中的人物)的时代就充满活力的帝国还可以比所有成长中的年轻国家存活得要久,并且当所有的欧洲之国和君权被打倒摧毁时,仍然保持了一种持续不断的活力。目前,什么是在那个地方把广大不调和的领地结合于一体的纽带呢?”
这个纽带是她的文化与道德。传统的中国拥有一种罕见的包容性文化特质,尽管它不能像马克斯·韦伯所推崇的“清教伦理”那样催生出现代资本主义,却使中国在种种挑战前反应迟钝却最终总是战胜了挑战。蒙古人的入侵、满族人的入侵,不都最终融化在一个更大的中国传统中了吗?流散在全世界的犹太人只是在中国被同化了。
但这种文化上的独特气质在今天的中国已几乎消逝殆尽。多年的运动,早已铲除了人们与传统中国的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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