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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时代的一页“官场现形记”
每个人大半都是学校毕业,才走入社会或任职或就业,算是发轫伊
始,首开其端,可是我却不然,学校没毕业,就先当了一阵子公务员啦。
在民国十几年北伐之前,关外王张作霖挥军入关进驻平津,华北
一带悉在奉军掌握之中,凡是有油水可捞的要津肥缺,就像狗抢骨头
似的,被一些军政大员抢得一千二净。当时财政部辖下有个印刷局,
衙门虽小,可是债券、钞票、邮票、印花,甚至于官钱局出的铜子票、银
圆模子,一股脑儿全归财政部印刷局印制。只要机器一运转,财源就
滚滚而来,偌大一个肥缺,自然是你争我夺扰攘不休,最后终于在河水
不肥外人田情形之下,由杨邻葛(宇霆)、郑鸣之(谦)攫夺到手。杨郑
二人都是张大帅麾下一等一红人,谁也不能降格以求来干印刷局局长
呀!于是找出当时名报人濮伯欣(一乘)来当印刷局的局长,于是不言
而喻成了三一三十一的局面。
舍亲中有一位跟杨邻葛是同窗至好,另一位跟郑呜之是谊托姻
娅,同时濮府跟舍间也素有往还。舍间因为先君早年见背,重堂在帷,
丁口单薄,区区在束发从师的年龄,逢到亲友家有婚丧喜庆,就要顶门
立户,在士大夫公卿之间,言笑周旋,揖让进退了。亲友们都认为机会
难得,愿意尽力吁植代为谋干。彼时坐领干薪的人多的是,虽然还没
戴上方帽子,能混个小差事借此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哪知濮局长一来接篆到任没几天,印刷局就有信差送派令来了。
接到奉派为财政部印刷文书课文牍员的派今后,信差东拉西扯在门房
里久久不去,猛然间想起了京剧里连升三级报录的来了,一纸派令封
了四块大洋的喜钱,才把信差老爷高高兴兴打发走了。
既蒙委派,自当到差谢委如仪,并且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蓝袍子黑
马褂冠带整齐,径去彰仪门里白纸坊财政部印刷局报到谢委。印刷局
琼楼层叠,玉宇高耸,不但庄严肃穆,因为严防露私,站岗的又是警察
又是宪兵,令人望而生畏。
北洋时代的印刷局组织,跟后来也大不相同。局长之下分设两
厅,总务厅管行政,由顾伯笙主持。顾的尊人竹侯先生是淮安巨族,有
名的古钱收藏家,乃弟就是孔庸之先生总揽全国财经时倚为左右手的
顾季高(翊群)。首次是亩顾伯笙陪同晋见濮局长的,濮平淡夷简,态
度雍容,毫无一点儿官僚气息,他知道我大学尚未卒业,告知不必每天
到公,等大学毕业再到局效力,诚挚亲切,俨然长者,让我这初步踏进
社会的毛头小伙子异常感奋。后来再由总务厅派员引领到文书课拜
见主管课长夏承栋(夏是当时财政部次长夏仁虎的公子,台湾名报人
何凡先生的令兄),副课长周维则山东人,言谈粗俗一派官腔,正副课
长虽然对面而坐,可是两桌之间竖立一座木制屏风,楚河汉界泾渭分
明。既然尹邢避面,一望而知正副之间定非乳水。主任课员林昌寿高
龄七十有八,趋前寒暄,大约看我年岁太轻,开口就问我多大年纪,只
好直告今年十八。林老捻须大笑,说他今年七十八,彼此相去一甲子,
龙头凤尾都出在文书课了。想不到头一天到差,就让人起了一个凤尾
的外号。
文书课办公室共分三大间,充其量不过容纳三十多位同人办公。
可是听说仅文牍员就有一百二十多位,料想都是坐以待币(钞票)的朋
友,否则全部来局办公!再有三间办公室,恐怕也容纳不下。我虽然经
过局长关照,不必逐日上班,可是第一次做事就尸位素餐,总觉内愧不
安,所以每逢周六下午没课,总要到局里签个到,到课里走走。如此每
周到公一次,一晃过了四五个月,可是始终也没领过薪水,跟一些老同
事打听,据说,这次改组有着干文牍员都是大帽子塞进来的,既然都不
是早晚到公的,自然都列入乙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