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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拎着大盒小盒回到宅子里,老太太一看两人衣衫半湿,便命人立刻去准备洗澡水,“天热也会受凉的,出去也不知道带把伞!”
少鸾自然有办法把老太太哄开心。只是晚饭后乘凉的时候,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众人一起去耦园。玉裳说:“我去寻他来。”没有少鸾的笑话和故事,即使在耦园这样的地方也是无趣的。
庭院寂寂,只有蛙虫偶尔出声,或者风掠过松树和芭蕉,发出浪涛与雨声一般的声响。院子里有一人穿着白色丝质衫裤,躺在摇椅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这人自然是少鸾。但他又不像是少鸾。看不见眼底那种时刻跃动的光华与神采,这样的少鸾格外清和宁静。松风寂寂,明月高悬。一切像在画中,又在梦中。玉棠站住脚,忽然不敢走近。
好像一走近,就会惊醒他。好像一走近,就会惊醒一些她自己不也不了解不明白但又不愿它消散的东西。
少鸾却察觉有人,睁开了眼。不远处玉棠站着,明光下面目梦也似的迷离,见他醒来,咳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不过去?沈家老太太请我们吃茶。”
少鸾道:“有点累,想歇着。”
玉棠见他神情语气不似往日,走近来坐下问道:“怎么了?”思忖着也没什么事啊,唯一一遭就是今天自己说了他,但她口角一向厉害,哪天不损他七遍八遍?她推推他,“拿块西瓜给我。”
摇椅边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放着几样瓜果,少弯“哎”了一声,“好小姐,你去沈家有的是人伺候你,何苦又来折磨我?”手上却已经递了一块过来。
玉棠尝了两口,道:“是没有沈家切的那个甜。”吃完了瓜,要水洗手,下人们却都不在。往常这时候他们是举家去耦园的,因此下人都得空出去了。少鸾爬起来到井下去打水,井水冰凉,他跟着洗了一回脸,却仍有些蔫蔫的,看来当真是有心事了。
“哎,”玉棠道,“喏,我说得过了,你比他好。”
少鸾茫然地“啊”了一声。
“你不是为这个生气呀——哎,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嘛。”
少鸾却来了兴致,“谁?你说谁?乔天?”
“就是白天说的那个,我干姐姐的男人,你们看起来虽然像一路人,但你心地至少比他好,你能让人开心。”
她可真是从来没夸过他,少鸾睁圆了眼看她,以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道:“跟我在一起你开心,是不是?”
“嗯。”这一声倒“嗯”得清脆爽利,少鸾的心情不知怎么一下子开朗起来,就像是风吹散乌云,露出月亮皎洁的脸来。嘴角忍不住往上勾,往上勾,笑起来,“那是,凡是认得我的人,都喜欢和我在一起。”
“呸,一夸就飘起来了。告诉我,你刚才躺在这儿想什么呢?别告诉我你真睡着了。”
“我在想啊,要是嫦娥能从月亮里下来找我就好了,谁知嫦娥没等到,等来了关姑娘——”
一双手已经掐住他的脖子,玉棠摇着他,“我让你不说,让你不说……”
少鸾便腾出手来呵她的痒,两人叽叽呱呱闹了一阵,都笑累了,坐下来喝茶歇气。
玉棠道:“你不愿说,我还不愿听呢!把那茱丽叶的故事给我讲完了。”
少鸾近日变得可恶,一个故事往往到紧要关头就刹住,要不就根本不讲完,好支使她捏肩捶腿,端茶递水,他常说的话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去端杯茶来”。不过今天倒没提要求,痛痛快快地把最后一个结局说了。他于戏剧上颇有天分,声调神情,比一般说书先生到位许多,更像一名伶人。故事里的爱恨情仇,被他说得宛然就在眼前。玉棠听得泪眼模糊,才洗过的脸又要洗了。头发是傍晚是洗过的,因没干透,所以只松松地挽着,方才一番玩闹,有几缕散下来,再洗脸的时候便弄湿了,索性把发髻拆开来让它晾干,一蓬幽幽的香气跟着头发散开来,直如瀑布溅起的水汽,打湿了空气,也打湿了行人的衣,少鸾只觉得心中一阵微微的荡漾,脑子里无由地想起那些古早的话,长发为君留,相伴到白头。又说一寸青丝一寸心,长发的好处,蓦然地领略到了。
“乔天这小子还真是有福气……”他喃喃道,想象着这头长发披了一枕的绮靡妍丽,不觉怔了。
转眼过了七月,天气便不再像前些时候热。老太太想着回去早日把玉棠的事办了,便打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