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1/4 页)
他下了地,墙角的半截小瓮里,结了一层冰,想在灶膛里点着干牛粪取暖,一块儿也没了。
方化天勒紧裤带,推开门来到星光尚未散尽的天空下面,活动活动腰腿,提上放在门口的箩头,到旷野里去拾粪。
除了芨芨、红柳、白茨,这儿人们的燃料,还有干牛粪。
芨芨滩,名符其实的草地,芨芨草一墩一墩的,一直向北面的山坡蔓延,一堆堆的牛羊粪,风干后,是很好的烧柴,填上一灶膛点着后扣上一只铁锅,满家就暖融融的了。
方化天向东面望了望,一抹朝霞正慢慢地扩展,不大工夫,生机勃勃的朝阳就跃出地平线,光芒万丈。
方化天不禁激情满怀,这壮丽的情景,使他联想到毛主席在文章中描写的,新中国如生机勃勃的太阳,出现在东方。
“啊……”没受过什么文学熏陶的方化天不会触景生情,吟诗填词,他只能这样抒发满腔豪情。
他环顾四野,荒草遍地,人烟稀落,人们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不少人连“洋布”都没见过,能穿上本地出产的土布,就很金贵了。
但化天同志想,只要政权回到劳动人民手中,农村中的土地归还到农民手中,我们的幸福生活一定会到来。
老大哥苏联那边,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牛奶面包,不是早已成为现实了吗? 人家能活在天堂里头,勤劳勇敢智慧的中国人民,当然也能到天堂上见识见识。
方化天还看不见那两个工作队员的身影,知道他们睡在老乡家里还没出来,就独自往西边的一片沙梁走去。
沙梁上分布着一堆一堆的白茨,夏天,白茨上灰绿色的嫩枝叶是牛羊的美餐,所以,这儿干牛粪很多。这还是羊倌告诉他的。
方化天一边找牛粪,一边不住向西走来,这里十分偏远,方化天还是头一回来。
在一片红柳丛里,升起袅袅白烟,没风了,烟柱直指苍穹。
方化天的鼻孔里飘进一股甜丝丝的焦香,他凭这些日子得到的体验,知道那家人在烧红柳,河套大地上,连炊烟都香喷喷的。
他登上沙梁,两间土坯房尽收眼底。
“咦,怎么没听见人说过? ”
方化天为自己工作疏漏而内疚,他和其他工作队员都没发现,这里还有户人家。
他挎着半箩头牛粪下了沙梁,来到土坯房前,一只没拴住并不凶恶的黄狗汪汪叫起来。
木板门咯咯吱吱响了会儿才打开,走出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以惊疑的目光向他注视,并把黄狗轰到草丛里去。
“怎么,老乡,不欢迎呀? ”方化天笑着打招呼。
“噢,进家,进家。”主人十分困窘地让开路。
方化天把箩头放在门口,低头猫腰进了光线昏暗的屋子,他能看出,土炕上的一个女人,正给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穿衣服。
“坐吧! ”男人说,也不知道让客人往什么地方坐。
女人惊慌地把半掩的棉袄搂紧,遮住白白的乳房。
方化天坐在靠锅台的炕沿上,灶膛里火光熊熊,红柳发出噼噼啪啪的歌唱,屋里弥漫着浓浓的、暖暖的烧柴气味。
男人不知所措,搓着两只手站在地上。女人还没下炕,把娃娃揽在怀里,不安地打量不速之客。
方化天笑着说:“老乡,我姓方,土改工作队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
“我? ……姓刘,叫,唉,刘玉计。”男人也想笑笑,可那笑容死板板的。
方化天不清楚他的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汉语里同音字太多呀。
“刘……”他猜测着。
“玉石的玉,计谋的计。”男人似乎不那么紧张了,口齿十分清楚地声明。
“噢,刘玉计啊! ”方化天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这会儿,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滚了,刘玉计从土窑里拉出一只蓝花粗瓷碗,舀了半碗水放在他手跟前。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方化天心头一惊,在芨芨滩,他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懂礼貌的人,虽然他不会说“请”一类的客气话,只能说:“喝哇! ”
方化天喝了几口滚水,肚里好舒服。
男人又从锅灶下的热灰里掏出几个烧熟的山药蛋,拍拍上头的灰,递给他一颗。
方化天接到手,一边吹着,一边剥开皮,香喷喷的热气使他满口生津。
“真甜! ”他吃一口称赞着,“给娃娃们也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