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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改兴的记忆中,这个名字,几乎是个概念,而非实体。
听父亲说,玉谋大伯是村子里惟一个念过国立中学的“知识分子”。要不是遭了年馑,出去乞讨,说不定还会有大出息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玉谋一直是父亲的一块心病,据父亲讲,改兴爷爷临终之际,还在挂念大儿子,深感愧对儿子,不该放他出去要饭呀!
今天,金如民怎么突然又说到这个幽灵了呢?
刘改兴没有立即作出回答,实际上,这是个不用回答的问题。
金如民只不过问问他而已。
他明白,在同他进行谈话之前,金如民心里什么都明白。
金如民见他不做声,就向他笑了笑,又递给他一支烟。
刘改兴思索着说:“有过那么个人。听我父亲提叙过,早就不知下落了。”
“你父亲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
刘改兴直摇头:“不可能知道,连我爷爷都闹不清。”
金如民笑了,表示很理解。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他才从台湾那边寄来的,你拿回去叫你父亲看。”
刘改兴并不去动那个信,用异样的目光注视这个飘洋过海而来的玩艺儿。
“他还活着呀? ”他诧异地说。
金如民说:“有些事也不全由人自己做主。他这些年活得也不容易。”
刘改兴用同样异样的眼光看着书记同志。
金如民点上一根烟,接着说:“你根本想不到,你大爹跟谁在一块儿! ”
“跟谁? ”
“据他信中说,到了台湾以后,他碰上了一个军官,和你爷爷是同学……”
“……”这个往事,刘改兴毫不知情。
“你爷爷当初到河套来,还是他引荐的呢! ”
刘改兴讶然无语,金如民说的这些,使他理解起来十分吃力,刘玉谋仍然在人间,已经够他接受的了,这会儿又冒出个国民党的军官,而且两个人还活在一块儿?
书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台湾回到祖国,是迟早的事。那边人的根,跟咱们是一条,也挺想念这里的家乡亲人啊! 你爷爷的那个同学前几年病故了,你大爹想回来看看。”
刘改兴活了四十来岁,大部分岁月可以说被排出了政治生活之外,对深奥的风云变幻已没有更多的了解,最切身的感受,那就是,他活在了人下头。
“那边? ”不是比阶级敌人更阶级敌人吗! 但眼前这位金书记说起来,居然像说家常话一样。
在夏秋之交的今天,使刘改兴的“政治经济学”A B C 一下子充实了许多。
金如民说:“还有些事,等你父亲看过信,表了态,我们再同你大爹联系吧! 改兴,这封信也不是一帆风顺就能过来的。”
看看快晌午了,金如民留他吃饭,刘改兴谢绝了。
送他出来,金如民握住他的手说:“人一生中机遇可不多,改兴,好好干哇! 庄户人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天时呀! ”
刘改兴点头说:“金书记,我有一斤的力气,用上他二斤二两。”
他觉得金书记似乎还有话想说,犹豫一下,又没讲出来。也许,他想打问一下刘改芸和其他人?
他从旗委大院出来,怀里揣上那封他还没看过的信。他总感到有点离奇,信皮上竖写着“刘玉计弟亲启”。一切都是真真的。
刘改兴把信收好,赶快吆喝上毛驴往造纸厂跑。
守大门的人问他干什么,他说来买书。人家以为他头脑是否有毛病,死活不让进门。后来,又是递烟又是赔笑脸,好容易才过了这一关。
“干脆去见阎王。”刘改兴改变了策略。他直杵杵地找到厂长,诚诚恳恳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人家。
“别人不用的书,说不定农村还能用,厂长您就高抬贵手支援一下农民兄弟哇!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厂长是个人,厂长一放绿灯,刘改兴赶快到小山似的废纸堆里挖掘,直到下班,他找出三四百本对文化科技站派上用场的书籍。
厂长好人做到底,象征性地收了他二十块钱。
“就算我们的赞助吧! ”人家慷慨地说。
刘改兴抓住对方的手,一摇再摇。
返回的路上,他心里一个劲称颂:“还是工人老大哥痛快呀! ”
至于给月果妈和其他人扯衣料的事,他早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