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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上面,胸前挂着一块写着白字的黑牌子。
那个人低着头,好像在念黑板上的字。
我正想到这儿,突然听到母亲在向钟表茱介绍我:“这是我的儿子。”
我吃惊地向后退,想躲开他,把两只手藏了起来。
“别劳驾了!”
他嘴向右可怕地歪过去,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拉了过去,轻快地拎着我转了一个圈儿,然后放下:“好,这孩子挺结实……”
我爬到角落里的皮圈椅上,这个椅子特别大,姥爷常说它是格鲁吉亚王公的宝座。
我爬上去,看大人们怎么无聊地欢闹,那个钟表茱的面孔怎么古怪而且可疑地变化着。
他脸上的鼻子、耳朵、嘴巴,好像能随意变换位置似的,包括他的舌头,偶尔也伸出来画个圈儿,舔舔他的厚嘴唇,显得特别灵活。
我感到十分震惊。
他们喝看掺上甜酒的茶,喝姥姥酿的各种颜色的果子酒、喝酸牛奶,吃带罂粟籽儿的奶油蜜糖饼……大家吃饱喝足以后,脸色胀红,挺着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请雅可夫舅舅来个曲子。
他低下头,开始边谈边唱,歌词很令人不快:哎,痛痛快走一段儿,弄得满城风雨——快把这一切,告诉喀山的小姐……姥姥说:“雅沙,弹个别的曲子,嗯?
“马特丽娅,你还记得从前的歌儿吗?”
洗衣妇整了整衣裳,神气地说:“我的太太,现有不时兴了……”
舅舅眯着眼看着姥姥,好像姥姥在十分遥远的天边。他还在唱那支令人生厌的歌。
姥爷低低地跟钟睛匠谈着什么,比划着,钟表匠抬头看看母亲,点点头,脸上的表变幻莫测。
母亲坐在谢尔盖也夫兄弟中间,和华西里谈着什么话,华西里吸了口气说:“是啊,这事得认真对待……”
维克多一脸的兴奋,在地板上不停地搓脚,突然又开口唱起来: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大家吃惊地看着他,一下子静了下来。洗衣妇赶紧解释:“噢,这是他从戏院里学来的……”
这种无聊的晚会搞过几次以后,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刚刚做完第二次午祷,钟表匠来了。
我和母亲正在屋子里修补开了线的刺乡,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姥姥说:“瓦尔瓦拉,换换衣服,走!”
母亲没抬头:“干嘛?”
“上帝保佑,他人很好,在他自己那一行是个能干的人,阿列克塞会有一个好父亲的……”
姥爷说话时,不停地用手掌拍着肋骨。
母亲依旧不动声色:“这办为到!”
姥爷伸出两只手,像个瞎子似地躬身向前:“不去也得去,否则我拉着你的辫子走……”
母亲脸色发白,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和裙子,走到姥爷面前:“走吧!”
姥爷大叫:“瓦拉瓦拉,快穿上!”
母亲撞开他,说:“走吧!”
“我诅咒你!”
姥爷无可奈何地叫着。
“我不怕!”
她迈步出门,姥爷在后面拉着她哀求:“瓦尔瓦拉,你这是毁掉你自己啊……”
他又对姥姥叫:“老婆子,老婆子……”
姥姥挡住了母亲的路,把她推回汴里来:“瓦莉加,傻丫头。没羞!”
进了屋,她指点着姥爷:“唉!你这个不懂事儿的老瓣!”
然后回过头来向母亲大叫:“还不快点穿上!”
母亲拾起了地板上的衣服,然后说:“我不去,听见了没有?”
姥姥把我从炕上拉下来,说:“快去舀点水来!”
我跑了出去,听见母亲高喊:“我明天就走!”
我跑进厨房,坐在窗户边上,感觉像地在做梦。
一阵吵闹之后,外面静了下来。发了会儿呆,我突然想起来我是来舀水的。
我端着水回,正碰见那个钟表匠往外走,他低着头,用手扶皮帽子。
姥姥两手贴在肚子上,朝着他的背后影鞠着躬:“这您也清楚,爱情不能勉强……”
他在台阶上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跳到了院子里。姥姥赶紧画着十字,不知是在默默地哭,还是在偷偷地笑。
“怎么啦?”
我跑过去问。
她一回头,一把把水夺了过去,大声喝到:“你跑哪儿去舀水了?
关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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