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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缠着黑布的农民羼杂其间,他们是长征前的那次“扩红”到部队来的。如果细看,很容易看出,这是一支非战斗部队。行列里骡马多,担子也多,还抬着一些笨重的东西。看样子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夜,脸色发青,显出相当疲倦的样子。但早晨的冷风一吹,加上盘旋的敌机在头上不断光顾,把瞌睡都赶跑了。他们只在敌机轰炸扫射时,稍稍躲避一下,飞机刚刚越过头顶,就又紧张地向前赶去。
这时,在湘江东岸,从队伍里出来两个人,一个骑着红马,一个骑着黑马。他们岔上一条江边小路,似乎要赶到前面的样子。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骑在红马上的那个人,面容消瘦,神情严肃,颔下飘着长须,实际上不过三十八九岁的样子。从他那充满着聪颖、智慧、坚毅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很容易看出,他就是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委员周恩来。骑在黑马上的那个军人,年纪大一些,完全象个老农民,满脸都刻着皱纹,就象赤铜雕刻一样,显得十分坚实。他的神态虽然也相当严肃,但从他的嘴角,甚至从那些皱纹,都可看出他本性的慈祥。这正是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朱德。他俩的眼睛都布满红丝,仿佛有几个晚上不睡觉了。今日凌晨一时半,他们给一军团下了紧急命令,要求一军团“无论如何,要将向西的前进诸道路保持在我们手中”。紧接着,又在三时三十分,以中央局、军委、总政的联合名义,指令一、三军团严格执行。直到凌晨五时,他俩做了最后布置才从后面赶来。尽管中央纵队和军委纵队正在渡江,但随着北面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两人的心情仍然十分沉重。他们在马上不时转首向北,望着炮弹掀起的一片浓烟,判断着战场的形势。
前面不远处就是湘江。红军沿路丢下了不少笨重东西,愈往前走,丢弃的东西愈多。在一处稻田里,他俩看到有好几架铅印机和石印机歪倒在那里,上面还缠着粗绳,插着杠子,附近却是一摊一摊的血迹,想来是刚才飞机轰炸,抬机器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把机器委弃在这里了。他们很熟悉,这正是中央苏区印刷厂的东西,许多印刷品,包括《红色中华》和中华苏维埃的钞票,都是这些机器印制的。他俩皱了皱眉头,谁也没有说话。
在前面一行柳树下,燃着几堆大火。旁边站着几个红军干部,神色黯然。周恩来和朱德下了马,走到近处一看,原来他们正在焚烧书籍文件。秋风卷着火舌,一本本《共产党宣言》、《反杜林论》、《国家与革命》、《两个策略》、《“左派”幼稚病》等等他们平日奉为珍宝的书籍,正在化为灰烬。
周恩来忍痛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是中央党校的。”一个干部答。
几个人见是周恩来和朱德,神色十分激动,纷纷说:“周副主席,朱总司令!你们处分我们吧!这些东西我们实在背不动了……”
“许多同志都负伤了……”又一个说。
他们说着,难受得哭起来了。
周恩来看见文件已经烧完,书籍还要烧很长时间,就挥挥手说:“快走!再晚就过不去了!”
说过,就和朱德一起来到江岸上。往下一看,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触目惊心的场面,使他们的脸色立刻变了。面前,在二三百公尺宽的江面上,星星点点,不断漂过红军战士的尸体,死亡的骡马,以及散乱的文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钞票,还有红军战士圆圆的斗笠……红色指战员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江水。
这种场面,使久经战阵的人也不免痛心疾首。周恩来不禁低下头去。朱德那张农民脸绷得象铁板一般。他们竟好半天没有说话。
“快走吧,飞机又转过来了!”周恩来的警卫员小兴国尖着嗓子喊道。
周恩来和朱德这才转过身来,沿着江岸向南面界首渡口走去。警卫员为了减小目标,隔了一段距离,拉着马走在后面。
界首,坐落在湘江西岸高高的河岸上,南距兴安三十余里,是一个约有三五百户的小镇,一色青砖瓦房。红军用许多小船相联接,在这里搭了一座浮桥。浮桥上正川流不息地通过红军队伍。周恩来和朱德从队伍旁边走了过去。桥头上一片人声,骡马的嘶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在高高的江岸上,有一座高高的祠堂式的房子,两边翘着风火墙,门上刻着“三官堂”三个字。房子前面,有一个颇为粗壮的军人,在那里背着手踱来踱去。他不时地看看浮桥上行进的部队,向旁边的人说一两句话。周恩来立刻认出,那是彭德怀,他正同他的参谋人员在这里指挥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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