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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表情,她回过头,一字一顿地对巡察道:“我认得她。在北平的时候,她杀人作恶,她是个流氓。”
蒋丽荣被狠狠记了一笔。她没有了钱,也没有任何证件,再回不了北平,只能在码头上接一个子儿一天的活,直到饿死。而香港的冬天亦快到了。
沈黛再没有看她:“走吧。”拉车的“哎”了一声,车从蒋丽荣身边慢慢地开过去。
越接近半山区的地方越是安静,路上有几个小食店,两三个头发皆白的老妪等着买刚出炉的烧味。街的那边有一个极冷清的戏场,沈黛看过去,演出的是粤剧《百花亭》,她找不到熟悉的 马奎良和梅兰芳,有一大半是陌生的名字。挺破烂的招牌挂在一边,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烟月不知人事改。
周围也有来去的车,车上的人穿得很艳,像维多利亚湾花花绿绿的灯影。她从人力车上嵌着的小镜子里照见自己,还没看清,忽然“呼啦”地一声,一大群鸟儿贴着头顶飞去了,它们消失 在天幕里,像远去的一点点水墨留痕。
沈黛仰起头。
“二十年里的所有恩怨,在这一天里,全部还尽了。”她想。
天蓝得没有一丝飘白。非常地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烟月记》正文到这里完结了,之后还有小白的番外XD
☆、番外:昙逝
我出生在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廿八的晚上,据说,那是个瑞雪呈祥的好日子。我的母亲乌拉那拉氏既是正室,又是誉满京城、文采斐然的才女。或是因为她的缘故,又或父亲一时起兴,他为我取了与众兄姊迥然有别的名字——芙侬。
我的母亲博学强记,连身边的侍婢也时常称赞。可我看出她并不快乐,她们也并不快乐。大多时候,母亲只是读书、静默,无言无声。
有时候,父亲会来陪她下棋,她总是赢,父亲则神色淡然,执着白子在棋盘上缓缓地敲。母亲会起身,给他泡一盅茶。他们之间并不说话。苦涩的茶味飘出室外,熏得人的心肝肺腑像一张烂纸。只有当薄雾一样轻盈的茶烟笼起来的时候,借着雾气蒸腾,我才惊觉她是个挺好看的女人。父亲待人是那么和善,待母亲却不很热络。真是奇怪啊。
“六姑娘,您看明白了罢?”家里的老嬷嬷悄声叫我:“太聪明的女人,男人只提防她们的聪明,而忘记她是个女人。”
我的小手里捧着一个朱红橘子,仰头茫然地看着她。嬷嬷笑了笑,蹒跚着走远了。我琢磨不出她的话,只顾着低头剥橘瓣儿吃,它像可怜而饱满的花骨朵。
而我真正意义上的一生,是从认识一个小姑娘开始的。我称呼她小黛,她的满名叫郭络罗静嘉,又或郭络罗璟嘉,时年已久,已经无考。那是我五岁时的除夕,她穿着莲青色上衫、皎月色出风毛小斗篷,生着一张软糯可人的小脸蛋,由阿玛领来上白家玩儿。
就在父亲叔伯们预备了蜜饯糕饼,准备郑重款待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她已经独自穿过庭院,伏在栏杆上看鱼儿争食去了。婢女以为哪处惹了她不高兴,惶恐地跟了一路。她别过头回看,惊鸿一瞥。
父亲说,她是他见过最有禀赋的异才。我注意到“异才”这个词,这在父亲的辞典里已是最高褒奖,何况对一个不过四岁的孩子。我有些嫉妒地问:“她比母亲还聪敏吗?”父亲不语。
每每想起初识那回眸一瞥,才知坊间流传她年少时“檀唇雪腮花间面,衣香鬓影无情眸”,虽不传神,但不无道理。
无论怎样,孩童们的新年总是快乐的。小黛的话不多,可每次开口,她总问我“吃什么糖”、“哪里有好看的兔儿爷卖”。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她比我纯粹,而且快乐得多。
除夕那晚的桌案上堆满了各色糕饼糖果、精巧漂亮的兔儿爷,可我的世界里没有糖果,也没有兔儿爷,只有淡得像水雾一样的茶烟。很多年后再回想起,大约我的性情由来,就是从那时瞧出端倪的。
我看着小黛,她朝我笑,鬓边缀着朱红色的茱萸果,一晃一晃,非常可爱。
而在众人眼里,我逐渐长成一个世事通明、玲珑活络的女孩儿。我继承了父亲的好性子,待谁都非常和善,总是很爱笑,因此博得周遭人的喜欢,大家经常“六姑娘”、“六姑娘”地叫我。其实,但凡生在一个富泰之家,馔玉衣锦、百岁无忧,凭谁都会和颜悦色的。这并不值得称道。
再后来,常有文人画客登门,想依着我的模样来画西施、王嫱,都被父亲婉言谢绝。旁人都说我长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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