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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自己会放秦姑娘进来。夜风掠过,灯烛晃动,孤男寡女,三个人,三角而立,诡异至极。
“哦,秦姑娘,跟我来。”钟檐回过神来。
等到钟檐回到自己的房里,申屠衍已经干完了厨房里的活,正在铺床,他扫了一眼屋里,冷笑,感情他把所有的物什都搬到了自己的屋里,这是打算长住了?
他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合衣,自顾自的靠着床檐睡去了。
申屠衍也吹了煤油灯,在他的身边躺下了。
黑暗中,他的眼睛始终睁着,他这些天,始终都睡不好,即使睡去了,也是极其不安稳的。
回顾他的前半生,不过是一个梦境,套着另外一个梦境,一个梦境醒来,紧接着做另一个梦,如此循环往复,便是人生。
如今,他却怕死了合眼睡去……他怕一睁眼,大梦三生,前尘尽忘。
他害怕,比死都要害怕。
六岁的时候,他第一次面对了死亡,在胡狄的荒原上,生命仿佛蝼蚁,娘亲是被活活饿死的,他没有哭,平静的吃完了娘亲给她留下来的半袋青稞面。
七岁的时候,他被转手卖给另一家奴隶主,从此开始他漂泊的半生,也永远失去拥有家的资格。他被放弃,彻底成为一个没有故土的人。
八岁的时候,他背着受伤,发着高烧的同伴跑了十几里的山路,可是那人还是死了,从此,他明白人生不过是与死亡赛跑的一个过程,想要活下去,必须比时间更快。
十一岁时,第一次见识到中原的繁华,也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干净肆意的孩子……他救了他两次,他陪了他九年……
那一年,他欠给他一盏莲灯。
现在,他来还他一场江南。
…………
可是天终究是要亮起来。
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鸡飞狗跳的另一端故事的开端。
☆、第三支伞骨·起(上)
季节的变迁,对于寻常百姓的感知,与朱门宫阙的里的很不同,不是白首宫娥鬓间的芍药,不是女官妃嫔层叠裙褶中的纹路色泽,一声蝉鸣,一夜寒霜,一滴春雨,春耕秋收,要比前者要直观得多。
钟檐便是在今天早上第一十二片落叶在眼前落下时,深刻的感知到这个真相。
宣德十二年的冬天终于来了。
钟檐之所以这么关注落叶,甚至连落下几片都清楚得透彻,是因为他很紧张。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呢,是因为他今天早上都在思考怎么开口说这样一件事。
这一日,申屠衍和钟檐都起得颇早,一方面他们平日为了照料这样一个铺子,另一方面是因为昨夜睡得实在不踏实,各自都有太多的心事。
从昨天晚上进了这个屋子,他们便再也没有说过话,今天早上也是,他们各自起身穿衣,钟檐系着衣襟的襟带,昏昏沉沉,忽然听得身后低低笑了一声。
“钟师傅,咳咳……是在下的夹衣……”
钟檐低头,方才他穿上已经觉得比平日宽大许多,却没有多想,如今,羞恼一并涌上来,面皮辣烫得吓人。
“其实……也是无碍的,我再去寻一件罢。”
钟檐跪站在床上,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最后索性想通了,那大块头住自己吃自己的,穿他的一两件衣服又怎么的了,这样想着,也释然了。
这么一闹腾,他们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有人起得还要早。
生冷的灶台上已经被重新添上了柴,正蹭蹭地冒着白气,水缸上也舀满了水,卷着袖的少女正使劲揉搓着木盆里的衣物。
这时秦了了已经换了一件素净的襦裙,用一根荆钗松松垮垮地挽着发,回过头来,原本素净的脸颊上确有好大一块乌炭痕迹。
楚馆教坊里教出来的女孩子,琴棋书画,乐器俚曲,样样都算得上是各种翘楚,却何时做过这样的粗活,做这样的活着实有些难为她,瞧着一旁的柴劈得七零八落,粗瓷碗碟打碎了好几个,偷偷藏在柴火堆下,只露出些许碎瓷片。
世人昏昧,听过了杜十娘,却无人识得敛妆嫁奁的心境,读过了红拂夜奔,却不知一句妾本丝萝,愿托乔木包含了多少心思,可洗净铅华的姑娘一低头,一敛眉,便是另一段故事。
千般道理统统没了逻辑,能解释的也不过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我喜欢呀”。
“秦姑娘,这些事怎么好劳烦客人来做呢……”钟檐却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主儿,脸已经耷拉到了南墙,却不好发作,心里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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