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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地大声说:「他是蛤蟆村的,刚才跟我一样偷听来着!」
蛤蟆村的孩子顿时鸦雀无声,一直不吭声的大槐庄孩子都抖擞精神扭过头,其中几个窜上分界板凳一张望,顿时出现一声洋洋得意的大喊:「没错!是蛤蟆村的!蛤蟆村顾小寡妇家的顾小幺!」
被拖住的叫做顾小幺的孩子跳起来,抹了一把鼻涕,伸手指程小六的鼻子:「他、他比我先来的!」
程小六恶狠狠地揪着他:「你胡扯,我来的时候你就在那里趴着了!你先来的!」
「你先来的!」
「你先来的!」
「你!你先来的!」
「你!你!」
「你!你!」
两个孩子打成一团,学堂里天下大乱。王夫子拿起戒尺,重重在桌上一敲:「肃静!」
大槐庄与蛤蟆村这场对战平局落场。双方的孩子回去汇报战况都受到奖赏,只有两个人从此很凄凉。蛤蟆村的孩子都不跟顾小幺说话,大槐庄的孩子没人同程家小六玩耍。
不过这个从此也没从此多远,只过了半年左右。半年后天下大乱,镇北节度使起兵开往京城,要夺龙椅做皇帝。
镇北节度使想做皇帝全天下人都知道,但皇帝不是随便做的,不是龙子龙孙想做皇帝总要给天下人一个理由。镇北节度使为了这个理由按捺了五、六年,终于,今年的这一天,老天帮忙,天狗吃了一次太阳,当天晚上又降了一场流星雨,据传一颗异常闪亮的星落往西北方向。于是镇北节度使说:「此乃天意。天意如此,吾虽痛心,也只得为之不能为。」发了一纸告天下文,起兵了。
东、西、南另外三方的节度使与镇北节度使不是亲戚就是旧交,龙椅上那个刚换牙的小皇帝顿时四面楚歌。
朝廷中只有一个吕右相是忠臣,战场上只有一个程将军是良将,两个人死撑,两个人还意见不合。镇北节度使长驱直捣京城,在半路上给自己加了冕,改了国号。打着打着,就快要打到蛤蟆村跟大槐庄旁边。不管谁是天命谁是王师,只要打仗老百姓一定遭殃,所以蛤蟆村跟大槐庄的男女老幼纷纷收拾了包袱,逃难去了。
满天下都在打仗,所以大家对哪地方最安全的见解各个不同,逃难的方向也不一致。程小六跟着爹妈兄妹奔的是京城方向。照程老爹的见解,京城是天子住的地方,一定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穷人家逃难不比富人家出游,首要问题是吃饱,吃饱才有力气走路。到处都是逃难的,有钱也难买到东西吃,何况没钱。
程小六的逃难生涯因为口粮问题,夭折在离京城几百里地的省城。
老程家爹妈孩子共十一口拖着饿到只有半口气的身子,挣扎在前往京城的漫漫土路上,遍地只寻到两把菜头。做为一家之主的程老爹终于认识到局面的紧迫,要嘛大家一起饿死,要嘛保全几个,丢下几个。黄土的官道上到处是被家人丢弃哀哀号哭的小儿,程家的孩子从最小的小妹到最大的大姐一个接一个消失在程小六眼前。等进了省城,十一个人变成五个。只剩下爹妈大哥、二哥、程小六,五个。
趴在省城路边的石板上睡觉的那天夜里。程小六听见了爹的叹息娘的哭泣,他娘将他抱在怀里抖得实在厉害,哭声也实在太大,想不醒都难。但是程小六始终闭着眼,没有动。等踉跄的脚步声消失了快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动。程小六就这样一动不动躺到天亮。
等太阳晒得肚皮发疼,程小六才爬起来。他看着街上来往的逃难人群,觉得天地跟以前大不相同。从今天开始程小六是个男人了,要靠自己在这大千世界活下去。他要靠自己吃饱喝足,还要靠自己走到京城去。程小六看了看街边的一个旮旯,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程小六走到旮旯那里,一拳打在缩在旮旯角的男孩脸上,一把夺过他手里正在啃的半块馍馍,径直塞到嘴里。男孩哀号一声顾不上捂脸,直扑过来:「还我!」一把抓向程小六脸孔,力道也不轻。程小六后退几步,只闪不攻,对手眼见他白眼翻了翻,伸长脖子硬生生把馍馍吞下肚子,终于哀号变成号哭:「你还我!你还我!那是我娘留给我最后一块馍……你还我!」
程小六意犹末尽地舔舔嘴角,咂咂嘴。对方抹着一把一把的眼泪鼻涕再次冲上来。程小六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
「蛤蟆村的顾小幺!」
顾小幺愣了一愣,再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果然是蛤蟆村的顾小幺,程小六洋洋得意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大槐庄的程小六!」
新仇旧恨,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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